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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样挺过被困卧龙的80小时

2008-05-16   来源:新华网    |   浏览:    评论: 0    收藏
安全文化网 www.anquan.com.cn □晨报记者崔建栋 葛志浩 陈杰整理

  5月12日14时

  12日14时30分,是我和卧龙自然保护区有关领导约好的采访时间,我的任务是采访中国将向日本提供的雄、雌大熊猫。大约14时左右,我就来到了大熊猫基地的职工食堂,一来可以吃些便餐填饱肚子,二来可以耐心等待采访时间的到来,就在地震发生的前一刻,我刚喝完两瓶啤酒。突然,一场让我终生难忘的“浩劫”就在采访前两分钟发生了。因为有酒精壮胆,我并不感到特别害怕。

  5月12日14时28分

  一瞬间,整个大地颤动起来。桌上的啤酒瓶一下子翻落在地,自己的身体也不听使唤。

  “地震啦!”耳旁不停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片刻的茫然与犹豫后,基于逃生本能,我一把抓起手机迅速往外跑,边跑边打手机。没有特定的目的,我只想告诉别人,这里地震了,并且非常强烈。作为一个上海人,这种经历前所未有。

  外逃过程中,我看到几步外的一整个屋顶轰的一声坠了下来,溅了我一脸灰尘。虽然一刻不停地拨打手机,但此时的手机信号却全没有了。拼命跑到基地外的空地后,我才清晰地意识到“我还活着!”

  这就是我亲眼目睹强震发生时的全部情况。地震发生就这么一分钟不到,逃得出来逃不出来各由天命。相比地震之后的种种,地震本身实在太不足道了。

  5月12日夜间

  12日晚上,越来越多的人群开始聚集到这片空地上来,一些是卧龙基地组织的救援队开车送上来避难的灾民,一些是自己爬上来的。我当时在一辆小汽车内避难,听着车载广播里的地震专题节目。我始终不停地在拨打手机,只是从未成功过。

  此时,天空还不停飘着雨,海拔近2000米的卧龙在5月份的夜晚温度只有1℃-2℃,而余震还在频频发生,我想这个深夜我要在车里熬过!外面的人或搭起帐篷,或拼车而睡。

  5月13日凌晨

  13日凌晨2点多,距离地震发生12小时,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大大小小的余震,或者说是感觉到的震感,已经超过了上千次。

  雨还是一直在不停地下,下得让人有些心烦,始终难以入眠。家里联系不上,报社联系不上,但我知道,这个深夜,会有许许多多关心我的人同样不能入眠!地抖了一抖,地上的人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有人开始恐慌,哪怕一部分人开始恐慌,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辗转反侧中,总算熬到了天亮,又可以从收音机里听到举国总动员进行营救的信息,当地的干部和村民为之欢心鼓舞。

  可是,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听到有关卧龙的任何消息。出于一个记者的本能,我开始四处打听卧龙县的灾难情况。地震之后,当地水断、电断、通讯断。更可怕的是,听说对外的道路完全被塌方的巨石隔断,卧龙镇被“孤立”了。在此时,我完好无损,或许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哪怕只是递上一口微薄的食物。

  5月13日20时

  13日晚上8点,雨在下了近30个小时后开始逐渐减小,又一个可怕的黑夜已经降临。避难的人们依靠着熊猫基地为数不多的存粮维持着,艰难地维持着!

  我努力通过收音机收听新闻,这也是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唯一了解外面的渠道,我会把新闻告诉被困的人们:道路疏通到了哪里,救援部队已经赶到了哪里!我与很多人一起聊天,当地的干部、受伤的群众、被困的老外……我和许多人一起不停地重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要愉快地生活下去。

  5月14日下午

  到了14日下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在被困48小时后传来。来自北京师范大学的刘博士修好了这里用于森林防火的卫星电话。救援的呼声向外传递就此有了可能。在当地领导迅速向外拨通求救电话后,我通过我们报社给卫星电话充足了值,作为为数不多能够熟练操作卫星电话的人员之一,我专门负责替别人拨通电话,然后让他们向家里报一声平安。此时,我已经肩负起了当地对外联系的重任。许多人期望的眼神是对我工作最大的鼓励。

  大约14时30分,我拨通了家中的电话,给母亲报了平安。虽然我很想告诉她很多,但我知道现在绝不是啰嗦的时候。并转告她马上告诉报社“人没事,就是这里断水断电,缺吃的喝的。”听说报社派营救队前来,我又开始联系同事,希望给他们提供宝贵的信息。更令人兴奋的是,我成功地连线上了晨报营救小组,并向救灾指挥部的军队领导汇报当地情况,并给出了被困地区的经度和纬度。我知道,救援的部队马上就会来到卧龙展开营救。

  5月14日傍晚

  14日傍晚,救援部队来了!第一批6个生命垂危的伤员被送上直升机。但还有不少伤员等待救援,直升机一次能输送的人员有限。奇怪的是,看到直升机的到来,我丝毫没有撤离的欲望,因为我知道“这里还需要我”。

  现在食物和饮用水依然十分紧缺,药品也不够,而且余震不断,我和卧龙管理局的负责人正在安抚大家情绪,希望救援队伍能到达得再快点再多点。大熊猫基本上都没事,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有4只失踪。

  5月14日深夜

  数千人只拥有一部卫星电话,哪怕每个人只说上一句,这种时间也是无穷大,为此我需要整夜守着电话机和排队的人们。每个人打电话都不一样,有的人开心地笑;有的人凄凄地哭;有的人不停地说“你不要哭不要哭,我很好”;有的人不停地大声重复:“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听得见吗?”我听着听着就感动了,如果你见到有人为了打一分钟的电话而排3个小时的队,你也会感动的。

  另外,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当避难的“熊猫保姆”。有14只大熊猫幼崽被抢救到大熊猫博物馆门口的木质售票亭内,在不停“嗯嗯嗯”地叫。

  5月15日22时

  现在(15日晚10时)我已被困了近80个小时,我相信当天的晨报会将卧龙的灾情公布于众,也眼见了又有更多的伤员和外籍人士被救援部队送走了。

  三天来,这里人们的生活状态要多糟有多糟。然而,这三天非常平静地过去了。我们还在等待,情绪比之前已经明显好转,毕竟,我们已经开始得到了关注,但我仍然希望媒体多多关注卧龙,这些时候媒体对卧龙的报道关注少之又少,所有人心里没底,觉得这里是一片被遗忘的角落,其实这里有万余无家可归的人,有山体滑坡和河道堵塞,有饿了很多天的大熊猫幼崽。

  如果我回到了上海,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我会把这些当成一场极限运动。什么户外徒步、丛林生存都不在话下。我想我以后会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我可是在生死间滚过一圈过来的,我还怕什么!”是的,我很乐观,如果不乐观的话就没法活下去;我很脏,那么多天没有洗过澡;我很渴,现在我就在拼命咽着唾沫;我很饿,这几天我从来没吃饱过。但我自觉自己在这里做了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我相信,救援大部队马上就会到来。而在这之后,我会选择不在第一时间回上海,而是和我的同事们一起,拿起手中的笔深入灾区,完成一个记者应有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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