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佳木斯体育馆坍塌4大疑问：3个月连发2起事故，安全排查是否走过场？

据央视新闻，11月7日0时35分，黑龙江佳木斯市桦南县悦城健身体育馆部分坍塌事故现场完成救援。事故发生时现场共有7人，其中3人自行脱险，1人轻伤，3人遇难。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

这也是百余天（106天）内，黑龙江发生的第二起体育馆屋顶坍塌事故——7月23日，黑龙江齐齐哈尔市第34中学体育馆屋顶坍塌，造成11人死亡。

多家媒体报道，齐齐哈尔体育馆坍塌事故发生当晚，黑龙江紧急召开全省安全生产工作视频会议，要求迅速组织排查各类学校、公益体育场馆的建筑安全。7月24日下午，佳木斯桦南县县长还专门来到此次事发地——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察看安全工作落实情况。但坍塌事故的发生，引发了公众的连续追问：3个月来连发2起事故，说好的安全排查呢？

3个月前的专项安全排查是否走过场？

据龙头新闻·黑龙江日报，2023年7月23日晚，齐齐哈尔第34中学体育馆屋顶坍塌事故发生当晚，按照省委、省政府安排部署，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王一新主持召开全省安全生产工作视频会议，就该省近期连续发生安全事故进行深刻反思，强调要清醒认识做好隐患排查的极端重要性，深入开展安全风险专项整治，特别要求“迅速组织排查各类学校、公益体育场馆建筑安全”。

7月24日下午，桦南县县长程显峰率队深入学校、体育场所等重点领域检查指导安全生产工作。图片来源/政府官网截图

据黑龙江体育局官网，7月24日至25日，包括黑龙江省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黑龙江省体校在内的众多涉体育单位，均传达了省体育局《关于进一步做好体育场馆安全工作的紧急通知》，迅速对各自场馆场所开展安全大检查。

据佳木斯桦南县政府办消息，7月24日下午，桦南县县长程显峰率队深入学校、体育场所等重点领域检查指导安全生产工作。程显峰一行来到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即此次事发体育馆）察看安全工作落实情况。程显峰强调，文化市场经营者要履行好安全生产主体责任，杜绝麻痹思想，时刻紧绷安全生产这根弦。

澎湃新闻发表评论称，从日期可推算出，程显峰县长这次安全检查，和齐齐哈尔体育馆坍塌事故应当有着密切联系，体育馆理当成为检查的重中之重。但令人不解的是，3个多月之后，体育馆坍塌事故依然发生了。人们不禁要问：当时的检查为何没有发现问题？检查是否存在流于形式的问题？安全管理工作是否仍然存在死角？这些问题，也应当成为事故调查的重点方向。

上游新闻还注意到，7月26日，央视网发表评论文章《形式主义的安全检查，真的够了》，对齐齐哈尔市教育局在事发前的“安全检查”效果表达质疑：“这种形式主义的安全检查，已经在为下一个悲剧埋下引线。”没想到，一语成谶。

除了暴雪“背锅”，是否还有人祸？

据上游新闻，11月6日，桦南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此次房顶坍塌，与降雪有关。不少网友留言称，东北下大雪再平常不过，如果只让暴雪“背锅”，如何避免此类悲剧重演？

佳木斯市桦南县悦城健身体育馆部分坍塌事故现场，屋顶有明显的积雪。图片来源/网络

当地居民介绍，当天体育馆屋顶有厚厚一层积雪，此次降雪类似于湿雪，与普通轻飘飘的干雪不同，打在脸上特别疼。记者注意到，事发当天桦南县一直下着暴雪。根据气象监测，桦南县6日24小时降雪量达到44毫米，打破了11月降雪量纪录。

目前，官方尚未正式公布事故原因，暂不能确定此次体育馆坍塌是否与降雪有关。

据西部决策消息，微博认证为清华大学建筑学硕士、北京建院高级建筑师吴吉明发博文分析称，本次佳木斯体育馆坍塌事故，很可能与暴雪有关。这次东北暴雪夹杂着积冰，雪冰相融更实也更重还会累加，每平方米重量有40公斤以上，100平方米超过4吨（他事后补充，没有真实现场调查前，很多都是推测）。同时他表示，这次坍塌一定与人的管理有关。“这不是电影《后天》，即便暴雪也是有预警有周期的。显而易见，这些预警并没有起到作用，建筑物的日常巡查也远远不到位……”

据上游新闻，吴吉明对记者表示，“坍塌真正原因肯定以现场调查后为准，但流程和执行度的反思是必须的，而且是可以做到的。”

对此，澎湃新闻发表评论称，对于佳木斯这样一个位于黑龙江东北部的城市来说，大量降雪并不罕见。这并不算是一个多么出乎意料的“不可抗力”。据悉，此次事故发生地悦城广场于2018年1月开业，似乎也不存在“年久”问题。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就压塌了房顶？房屋质量是否存在问题？事发前体育馆是否存在违规操作？

据上游新闻，事发时，涉事体育馆疑似未按要求停业。当日16时47分，桦南县气象台升级发布暴雪红色预警信号。桦南县政府办公室发布防御指南提示，必要时停课、停业（除特殊行业外）。政府相关部门曾要求教育机构停课、停业。

体育场馆屋顶为何屡屡发生坍塌？

专业人士分析指出，体育场馆结构与住宅不同，大多数是用钢结构搭建。为获得超大尺寸空间，一般用的是网架和张力结构，往往不会在内部使用支撑柱（要留足空间打比赛）。简单点说，体育馆就是一个超大的钢结构空心棚子，重量轻，空间大。所以，大型场馆的顶棚一般是不能承压的。就算不在屋顶堆放东西，年久失修加上积雪大风，也有坍塌风险。

齐齐哈尔第34中学体育馆屋顶坍塌事故现场。图片来源/网络

据广州日报，高级工程师、广州市房屋安全鉴定专家委员会主任丁洪涛介绍，广州乃至全国的体育场馆，屋面结构通常为网架、桁架、钢架、悬索、薄壳等形式。体育场馆呈现大跨度、中间基本无柱的特点，“就像一个帐篷，建筑屋盖一般设计为不上人屋面，是不承重的。”广州很多体育场馆屋顶还是弧面的，比如广州体育馆。根据国家规定，不上人屋面荷载为0.4-0.5KN/㎡，也就是每平方米最多承受40到50公斤的重量。在齐齐哈尔体育馆坍塌事件中，1立方米膨胀珍珠岩重量在60到80公斤。换言之，半米高的膨胀珍珠岩铺在体育场馆屋面，就基本到达荷载上限了。

据津云新闻，对于体育馆顶棚承重设计，一名建筑设计方面的业内人士称，不同体育馆承重设计是不同的，要看具体用途。为增加场馆面积，一般采用无立柱设计，顶棚承重都不会很大，“设计体育馆顶棚要考虑荷载，比如自重之类的内部荷载，雪、风、地震等外部荷载。具体是雪压造成坍塌，还是豆腐渣工程，就要看现场积雪情况和设计过程中雪荷载是否设计得合理，施工中是否偷工减料。”

据上游新闻，据佳木斯坍塌体育馆经营者之一程先生介绍，体育馆坍塌部分仅有一层，上方无隔层，天花板（屋顶）为斜坡顶造型。

如何尽可能避免类似悲剧再发？

公开报道显示，要想尽可能避免齐齐哈尔、佳木斯体育馆坍塌事件再发，包括设计、建设、经营在内的各个责任主体，积极主动自检自查，切实依法履行好安全生产主体责任，仍是关键。相关职能部门要进一步强化日常监管，发现问题要及时督促整改到位，一定要杜绝走过场、形式主义式的安全隐患排查。

发生事故前的佳木斯市桦南县悦城健身体育馆。图片来源/网络

针对佳木斯体育馆坍塌事件，北京建院高级建筑师吴吉明也提出了个人的应对建议：未来的应急防灾，应从“紧急避险”逐步转向“预先避险”。具体建议包括：一、进一步完善城市的“避险机制”，制定相关法规，明确灾害临近时对公众进行预先避险和疏散的权限和程序。二、预先避险机制应包含与社区百姓的日常风险沟通，对可能造成人员群死群伤或造成重大不良社会影响的大跨空间、校园、医疗建筑等重点建筑开展安全巡查。三、将相关工作与日常演练纳入地方政府日常工作与考核中，确保应急措施的执行和效果。

广州市房屋安全鉴定专家委员会主任丁洪涛也特别提醒，对于在体育馆等大型公共设施屋顶增设较重的设备、水箱、冷水塔，或者装修改造时增加大型吊灯、设备时，应该委托设计单位或鉴定单位进行承载力复核验算，以确保房屋结构的安全使用。

上游新闻还注意到，齐齐哈尔体育馆坍塌事件发生后，不少科技公司借助媒体、自媒体平台频频发声，主张利用科技手法，打造建筑物状态电子化信息化监测网。比如成都一家科技公司，就致力于打造各类建筑场景安全监测技术解决方案，采用脉泽技术（脉冲信号、部署压力传感器），通过无源无线方式，方便、快捷地实时监测建筑物状态，接收其位移、承重、变形等信息，及时预警，消除安全隐患。

吴吉明发博文指出，雪荷载其实是很大的，北欧的建筑往往都是陡坡坡顶，主要是为了不让雪积累过多，可以及时自行滑下。有专业人士建议，诸如体育场所等大型公共设施（特别是东北地区），屋顶尽量不做成平顶型，可做成塔尖型等，这样既不能存放重物，也不易被积雪压垮。对于中大型公共设施的屋顶巡查，可以确定一个专职负责人，经常排查安全隐患。还可购买用于巡查的专业无人机，及早发现安全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