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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之长(小小说)

2008-09-04   来源:安全文化网    热度:   收藏   发表评论 0

    开完班务会,你,班里的一把手,便装起一盒香烟串班找老乡甩老K去了。

    那边的关门声确实响过之后,几个老兵才迫不及待地、然而又小心翼翼地溜出门,到电视房里去“红楼一梦”。

    我真替他们感到羞耻,连点骨头都没有:“都是水作的!”

    老实巴交的庆福又在缝领章,用一块小木板顶着针缝。吴忠翘起二郎腿,怀揽吉他弹着,且只弹最粗的那根弦,象老头在呜咽,烦人!

    “别弹了!”我猛得一拍桌面,震得手生痛。

    琴声戛然而止。

    吴忠苦笑着扫了庆福一眼,说:“没想到你还真往心里去了。这种人,别跟他一般见识,什么起床动作慢了,训练不刻苦了,耳朵都听出茧了。小小班长,摆什么臭架子,芝麻大的官,还不如芝麻。”原来他也憋了一肚子火。

    今天的班务会上,你虽然没指名道姓,但矛头对着我,这谁心里都清楚。哼!说什么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开心!不就是上次集体外出洗澡,我上百货大楼买了一点东西吗?你还说我不尊重领导,不服从管理。可笑!不就是当着全班人训我,我顶你一句吗?真不知羞,一个班长,也算是个领导?对了,你还说什么:咱班是多年的先进班,纪律作风流动红旗一直挂在这里。真大言不惭,谁都明白,你是在夸自己的本事高,带出的班好。有什么用?年底退伍回家还不是扛你的大锄修理地球——虽然受了四次嘉奖,立了个三等功。

    班里的老兵都不让你把这事汇报给中队,免得丢掉“红旗”。可你说,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诚”二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既让我在中队领导心目中没了好印象,又可显出你的诚实、正直,写小说的管这叫反衬法。你没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预备党员,想借我这梯子往上爬?少来这一套!我有数,你抓我的小辫,我就牵你的尾巴。班务会前,你刚来的一封电报还捏在我手里呢。

    “来,王哥!吃个桔子解解闷。”吴忠不知啥时拿出一些桔子,“本来,我买这些桔子、香烟什么的,想和班长那个那个,让他美言几句,学个司机。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

    “甭巴结他们这些大头兵。你没看出来,他这是专门整咱新兵,尤其我们城市来的。”一只桔子不知不觉下肚,还想吃。

    庆福不再缝领章,站起来准备出去。这个乡巴佬。

    “老乡,今晚咱说的这些话,您嘴上可要放个把门的,我们在一个锅里摸勺子,都是新兵,彼此照顾些才行。”吴忠冲他说。

    听着这不知是请求还是威胁的话,庆福看了我俩好长时间,然后留下一串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慢慢走出门去,大概又加班练他的着装去了。

    你来电报干吗?不看便知,不是“父母病危”,便是“速回结婚”。当兵五年,上不了军校,提不了干,你也会作长远打算,可现在中队正处在青黄不接的阶段,不会放你走。于是,你便让家里来“假”的,我的推敲怎样?天衣无缝,服气吧!

    平时,你张口闭口要遵守纪律和制度,连洗漱也要等到吹号,真别扭,乱规定,土政策!今天,我就要给你破一破这个规矩!

    我当即打水洗漱,吴忠在一旁竖着两个大拇指,说我敢作敢为,是条好汉。后来我才知道,我做的这件事,竟是多么的愚蠢——

    刚刚把脚伸进水中,警铃便骤然响起,我触电般一颤,吴忠已冲出房门……

    待我赤脚跑到车库,全班已着装登车。蹬靴、提裤、抖衣……我平时十六秒的着装速度哪去了?连衣袖都找不到,是不是太慌?是慌!浑身都在哆嗦,拉下火场可要挨处分,我才当兵几个月?该死的火警!

    “混蛋,快点!”象打雷,你在吼!妈呀!车已象满弦的箭,就要射出!

    火红的车,嘶鸣着奔驰在大街上,所有的车辆都靠边避让,所有的行人都驻足观望。高楼大厦上的霓虹,伫立街旁的路灯,都显得模糊,只有车上的警灯闪着火红的光。

    劲风在我耳旁呼呼作响,似乎要把我吹醒,当我跃上踏板的刹那,你便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我,任凭疯狂的车怎样颠簸,我不敢正视你威严的目光。

    凶残的大火吞噬着一排排厂房,火光照亮半个苍穹,爆炸声,倒塌声,呼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一车出水掩护,二车救人,三车堵截火势,四车直接灭火。通讯员马上请求增援力量。”车内电台传来指挥员果断有力的声音。

    你说了声“跟我来”,便冲向火海。立功的机会来了!我牙关一咬,抢在了你前面,发誓一定救出几个人,绝不当孬种。

    近了,近了,脸已被烤的灼痛。猛然,一只大手一下把我拉住,随即,耳畔响起一个炸雷:“头盔呢?”

    我一惊:着装时,慌得没戴。

    我还没作出任何反应,就觉得头上,“啪”地一声,眼前已没了你的踪影,你的头盔重重地扣在了我的头上……

    当我在医院里醒来时,吴忠告诉我,你第四次冲进火海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像是遭到雷击般呆住了,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相信你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小木盒装得竟是你铁塔般的身躯,我—不—相—信!可眼前,三名被你救出来的女工分明在哭得死去活来。

    泪流满面的庆福揪住了我的衣领:“你如果不是被烧伤,我真想……狠狠地揍……”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

    假如我戴着头盔,假如我不独自洗漱,假如我听你一句话……也许,你不会就这样匆匆离去。而我偏见的头脑,刚刚还在发泄着对你的不满,一阵铭骨镂心的痛悔,使得我痛不欲生。

    猛然想起身上还装着你的电报,掏出,展开:

    “三日后,同父母一道去看你,你的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