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条河吗?夏天我们最爱去的那条。”我漫不经心地提起,脚下的沙砾随着步伐轻轻滑动,发出柔和而绵长的“沙沙”声。“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游泳还挺厉害的。”朋友笑着回应,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旧的温暖。阳光如同金色的液体,缓缓渗透进细腻的沙砾之中,每一缕光线都似乎在寻找着沙粒间的缝隙。那些往昔时光,如同温柔而深沉的潮水,悄然漫过心田,以一种宁静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我眼前缓缓展开,将我童年的回忆轻轻唤醒。
还是那个夏日,阳光无情地灼烧着大地,炎热如同炙烤,连同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我们,空气中的热浪都在喧嚣。老师的一声“下课”,三五成群的我们以如风一般的速度向着那名叫“沟河头上”的地儿狂奔。溪流潺潺,两岸郁郁葱葱,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倒映在水里,光怪陆离。然而,我们的到来终究是要打破溪流的这份宁静。一踏入水中,我们就像急不可耐的鲣鸟一样,迅速融入这清澈的溪流之中。我们游泳、打水仗、捉虾、追逐蜻蜓……在夏日的暖阳下,我们尽情享受着这份专属于夏天的欢乐,笑声和水花一同飞扬,让这份清幽的溪流也染上了我们的欢快气息。
那条小溪沟,是小乡村上其他河流的最开端,清冽甘甜,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形色各异的鹅卵石及自由畅游的小虾。溪流蜿蜒而下,分成了几段。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初中生和大人们通常会在溪流的下游深处游泳,而我们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则被留在上游,在那里水深只及腰际的地儿嬉戏打闹。
我们是不服气的,盯着旁边那还没有秧苗的稻田,悄悄地到田里滚几圈泥浆或泥水,再一窝蜂地跑到沟河水里清洗,往复几次,却乐此不疲。本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在我们不怀好意的闹腾下,瞬间变了色,然后往中下游流去。我们掐住时间,不动声色,继续在溪水里静静打闹。约莫几分钟,有大哥哥骂骂咧咧跑上来找“罪魁祸首”,我们是死不承认的,哪怕头发上仍残留着未被清洗掉的泥浆作为“罪证”。
“你发什么呆?走啦,去散步。”沉浸在回忆漩涡里的我被朋友的叫声惊醒,将我从回忆的深渊中唤醒。此时的我已按捺不住,必须去散步,去看看那几十年前的小沟。我期待着与那条小沟的重逢,想象着它是否依旧保持着当年的那份清新与活力,是否还能在它的涟漪中找到那些遗失的童年时光。然而,在我试图寻找那条溪流的痕迹时,却只发现波光粼粼的水面、田野边的枯枝和乡村间清晰的水泥路,那些茂盛的树木已被无数个四季摧残到不成“树形”。不远处,挖掘机的轰鸣声划破了这片宁静,小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的水域——她变成了小河,深邃而神秘,深到只能映出观赏者的轮廓,深到仿佛能吞噬所有的过往记忆。
然而,沟流的本质未曾改变,她依旧随和、包容、坚韧,滋养着万物。她以无形之姿,化成万形,默默地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以不同的情感留下她的痕迹。
水中的水轻轻拍打着岸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又似在挥手告别,更似在坚定某种信念。她承担了新的使命:为农田灌溉提供水源,为居民提供清洁的饮用水,调节水流,防洪抗旱。她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滋养着这片土地和人们的生活。这个巨轮般的水库,虽然悄然改变了我童年的乐园,却也为这股本是冷冽的泉水注入了新的活力。她不仅是一个水沟,更是一个见证者,见证了时间的流转和生命的延续。水沟的水面平静而广阔,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告诉我,旧颜换新颜,往昔成云烟。可一切有迹可循,当我凝视着这片水面,似乎又能听到那些遥远的笑声,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于是,我接受了这一切转变,草长莺飞,模糊的乡村的影也逐渐清晰,而她的精神力,她的生命力,已经融入了这片新的水域。
心系故土情难灭,岁月匆匆忆永存。关于她的记忆,如同不灭的灯塔,永远照亮着未来的路。其实,那条沟流并不能游泳,但沟流的每一滴水,每一块石头,每一蓬丰收的景丛都承载着家人的“捶打”,都延续着我们童年的秘密和快乐。那时候,天空总是那么碧蓝,沟水总是那么清冽。乡村枝树上零零散散,一颗颗掉落,那些在沟水中嬉戏的日子,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花,在时世变迁中成为了过去。
水的记忆,从乡村沟流到河水,是一段旅程,是一次蜕变。她教会我,即使最熟悉的风景风云变幻,而那份情感,那份对故乡的眷恋,却永远不会消失。(王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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