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可亲的记忆

杀年猪吃庖汤，是老家沿袭已久的习俗。每年一过小雪节气，村民们就陆续请屠夫上门杀年猪。杀年猪的当天，主人家会用新鲜的猪肉、猪杂、猪血等食材烹制成庖汤宴，邀请亲朋前来共享。

这天，老家的侄儿家杀年猪，我便携家人如约前往。我们到时，一只硕大的铁锅已架在了院坝边沿新挖砌的土灶之上，成堆的柴禾被不断地投进灶膛，腾起浓厚的柴烟与熊熊的烈焰。天很冷，前来凑热闹的人们纷纷围在土灶旁取暖。腾腾火苗散发出的阵阵热气，将人们的脸颊烤得通红。我置身于烤火的人群之中，尽情地嗅着柴禾燃烧时的独特气味，聆听着树枝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内心涌起一股温暖的幸福感。

对于乡里人来说，柴禾总是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在那些年月，大人们都忙于挣工分，而捡拾柴禾自然成了孩子们的主要劳作。五六岁的年纪，背着与自己同样高的背篓去竹林、树林、草坡、河边捡拾柴禾。凭着一把抓筢和一把镰刀，搂树叶、扳枯枝、割野草，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当我看着那些摊晒在院坝里的柴禾时，心中会涌起不小的成就感。

煮饭烧水都离不开柴禾。从坡上捡来的柴禾、地头收割的秸秆之类的草柴，主要用于春夏秋三季的烧火之需。而那些树枝、树桩、树疙蔸等质地坚硬的木柴，则会被留到冬天取暖之用。在我们家，每年都是由父亲负责准备过冬的硬柴。夏天，长辈会去砍伐自家林子里的杂树枝或枯树桩；秋天，则会修剪下桑树枝和果树枝，晒干后堆码成整齐的柴垛。每年秋收之后，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堆满了大垛大垛的柴禾。秋天的夜晚，我们在柴草堆里躲猫猫；冬天冷了，就跟小伙伴们钻进人家的柴草里，干燥的柴草可暖和了，躺在里面如躺在棉被里，还有很好闻的草木味道。

那时的乡里，冬天驱寒最好的办法就是烤火。每当生火煮饭时，全家人都会齐刷刷地围挤在灶膛前，借着柴火溢出的余温来取暖。这时在灶膛前烧火的母亲，总会时不时地摸摸我们的小手，捏捏我们的小脚，不停地问“烤热乎了吗”“还冷不冷呀”……夜间，母亲担心我和妹妹在床上烤烘笼会有危险，于是就把几块鹅卵石埋在灶膛里，待它们烧得滚烫后，用棉褡子包裹起来，再放进被窝里，让我们整晚都不会感到寒冷。而母亲最为挂怀的是年迈的爷爷和奶奶，每天煮饭时，母亲都会首先给爷爷奶奶的两只烘笼里盛上最好的火炭。

想着想着，侄儿的庖汤已做好。土灶上的大铁锅在硬柴的焚烧下吱吱作响，当一盆大肉杂碎被倒进锅里时，迅疾腾起诱人的香味。侄儿告诉我，虽然村里早已接通了天然气，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回味这柴火饭，感觉格外香。

下午时分，侄儿把一个盛满红红炭火的烘笼递给了我。望着熟悉的烘笼，那久违的柴火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身边。(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