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的岁末是笼着一层薄纱的,没有漫天狂放的飞雪,却有雨雾翩翩,露汽深重。阴沉的天,急需一场绚丽的烟火用来打破沉闷,轰隆声如雷,焰火散如星。穿过乌云刺下的阳光总是更加灼热温暖。所以,春节不仅仅是岁序之首和节气更替,更是年复一年的祈盼、复苏、生生不息。
腊月初始,在雾气笼罩的早晨,作业区家属院里暗暗飘来一股幽香,仔细寻觅,这香味......是腊梅!平时并不打眼的瘦小枝子,此时竟挂了满树繁花,密密麻麻无一处空枝。初初绽放的花骨朵一簇挨着一簇,挤得叶片无立脚之处,纷纷掉落,飘散在怡人的清香里。尽管花期不长,却也开得轰轰烈烈,在冬日萧索的花圃中,无人不知腊梅开了。热闹且安静。
回想孩提时,就盼着腊梅开花,香满院子。花开了,年也就近了,有新衣,有零食,有红包,还有暂时封存起来的少年烦恼。新年在即,每个人都是欢喜的,眼里仿佛都有了亮光。我的亮光便落在了最高、最繁茂的腊梅枝子上,唾手可得的小枝看不上,便和小伙伴约着往上爬。一颗树上挂一两个小孩,被院里老奶奶笑道是猴子,不知是谁脚下传来“咔哒“一声,有人哄堂大笑,有人胆战心惊。
如今,稍垫脚,花枝便断了。摘花容易却童心难寻,腊梅花期虽短,香气却仿佛萦绕在整个童年。正如汪曾祺所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一场冬雨过去,花瓣凋零成了碎片,层层铺在草地里,仍有残香。混合着腊梅香的还有烟熏腊肉的香气,松柏烧成灰烬,橘皮柚皮增添果香,再配上肥瘦分明的猪肉,可馋人了!肠衣包裹着三肥七瘦的黑猪前夹肉,灌太少会瘪,灌太满会裂,不多不少,还需搭配不急不躁。慢腌、慢熏、慢干,浓烟翻腾间感受着肉质的细微变化,在时间和烟火气的助攻下,才有了肉质紧实,咸香油润的独特风味。
香气一阵一阵,直往办公室每个角落里钻,浓烈且肆意。同事默默地打开了窗,叹了一句:“这才是最正宗的年味啊!”
食材沾染上尘世的气息,在炊烟中积蓄沉淀,虽是蒙上了一层黑霜,却各有各的好。一块块腊肉腊肠凝聚了烟与火,阳光与风,时间与人情的味道,成为了岁末里最有深意的美味。也成了游子记忆最深处的惦念。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小朋友,都三五成群地散在院里,有说有笑,又吵又闹。老旧残破的家属院总算是平添了一份生机热闹。作业区的地势不算好,四周都在拆迁、新建,买个东西最近也得走半小时以上,家属院里搬得只剩了租户。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却看上去格外亲切。他们朴实、勤劳、平凡、踏实,用手中厚厚的茧为自己添置一处遮风避雨的房,一粥一饭,却也盛满他们不大不小的梦想。
人潮拥挤,他们被时光推着向前,弓起了腰,驼下了背,像螺钉一样成为了城市运转的重要一环。他们谦卑且坚韧,用汗水交换着人间四季的衣食住行。门前的对联,阳台的灯笼,还有明灭闪烁的彩灯,每一处都在诉说着对新年的祈盼,对未来的憧憬。见过光明,便一生为之奔赴。
人人都知春季短,忙忙碌碌在今朝。这两日,作业区的身影也犹为匆忙,虽是节前,却也一刻不敢停歇。院里的车辆交替着离开、回来,早出晚归。安全联系,探望慰问,节前检查、年终收尾......每一处都要比平时做得更为细致,总有一根弦绷着,不肯放松。
办公室的门前贴着“福”,食堂的羊杂汤熬煮得醇白鲜香,为着迎新游园会有人在拉着筋骨,一切都已蓄势待发,作业区的年意更浓了。就连花坛里的草木,也显得比往日更加精神。
雨露已过,那便万物盎然待发,静等新春徐来,等一场轰轰烈烈的漫天繁花。
烟花非花,却星光不如它璀璨,圆月不如它炙热,就连万家灯火也无它沸反盈天的本事。绽放于夜空,我们每个人都是明亮的,纵使繁花易逝,余白却是无尽的希望。
我们要积蓄力量,要围炉夜话,要宴请自我,要在崎岖的荆途上步步殷实,放声高歌。也要对自己说一声:“新年快乐!”(周翠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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