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这酷热仿佛是上天对农人的考验,验证着他们对春种秋收的坚定之情。
此时的庄稼,仿佛中了暑气的魔,发疯似地抽枝展叶,开花结果。也许这酷热对于人们是磨难,而对于庄稼来说,却是一种机遇。
我家每年都会栽种一些红薯,一是红薯方便储存,能确保一个冬天有多样的吃法。另外,红薯还可以作为乡间馈赠的礼品,送给亲朋好友品尝。
刚开始栽上的红薯苗,干干巴巴,几近枯萎,但凡遇到一点点雨水,它便能迅速生长,比赛一般将秧子爬满裸露的土地。
此时,乡间正悄然进行着一项不为人知的农事:翻秧、除草。因为,红薯秧会在藤蔓上生出根系来,扎进土里,便会生成小小红薯。这样会分散红薯主根的营养,影响红薯的产量。只有趁着酷暑,将红薯秧翻开,晾晒下面的土地,红薯才会高产。多年以来,乡邻们口口相传,传递着这一劳动经验。
趁着天气晴朗,我便下田来给红薯翻秧、除草。
在院子里找一根一米半长的木棍,一头用破布包裹,握在手里,另一端从红薯秧的中间伸过去,将匍匐在地的红薯秧挑起来,翻到另外一个方向,这样红薯叶子背面朝上,刚生的气根遇到炽烈的阳光,一会儿便枯萎。
露出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生长出许多野草,大的是拉秧草,和红薯藤纠缠在一起;迎风招展的是野谷苗,顶端已生出毛茸茸的花;贴近地面的还有萌生不久的苋菜、灰灰菜。大自然就是这般神奇,看似整洁干净的土壤里,实则隐藏着无限玄机,有各种各样植物的种子,有各种各样小昆虫的幼虫,还有各种各样带给人们美味口感的根茎。
我如红薯秧子一样,匍匐在地,一根根地将杂草薅出来,一堆堆野草摆放在身后,一滴滴汗水浸润大地。这个时候,是一天当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少时的我曾嘲讽乡邻们笨,非得在最酷热难耐的时候去锄禾耕作,而不会选择在清晨或者黄昏,趁着天气凉爽再干活,岂不是少了几分辛苦。
渐渐地,等我自立门户,接手耕作这片土地时,我才明白,少时的灵光一闪,只是一种小聪明,“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傍晚风轻生玉露,梢头月淡照荒丘。”乡间的一早一晚,会有露珠生成,此时去锄草,只会事倍功半,锄掉的野草会吸取露水之精华,落地生根,很快又招摇成一地绿色。只有太阳当空,烈日灼心的环境下,将杂草薅出,置于日头下,脱去水分,变得枯萎,才能达到目的。这表面上看似笨拙的方法,其实是无数人日积月累得出的宝贵经验。
经过锄草之后的土地,光滑平整,杂草不见了,青苔不见了,阳光像一个严苛的检验员一样,将目光投向每一个角落,目之所及,土地一片洁净。
一边是绿油油的红薯秧,一边是深褐色的肥沃土壤,形成一幅天然的画卷。古人常言:“心地善良,犹如肥田沃土,能滋生万物。”土地如人心,也应该时时翻开覆压上的“庄稼”,清除荒草、曝晒杀菌、多见见阳光,让心灵变得更加健康,如诗如画。(王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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