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郴州清剿红顶煤老板三月纪实

   
 4月23日，桂阳县荷叶镇太婆头煤矿发生透水事故，造成2人死亡。桂阳县煤炭局局长肖毅之妻持有该矿20万股份。本版摄影 李根
   
    6月18日，全国安全生产万里行中央媒体采访团抵达湖南郴州。次日，两组由当地官方提供的数据公之于众：其一，今年1月至5月，郴州现有556处煤矿共发生事故15起，死亡51人，同比分别上升25%和75.8%。

    其二，郴州主管安全生产的副市长毕华对新华社记者表示，6月20日为该市给入股办矿党政干部主动交代问题、减轻处分的最后限期。截至当时，当地已有31名入股办矿干部受处 分，其中处级干部3人，科级干部19人；其非法所得均已收缴，涉嫌犯罪者移交法办。

    煤矿事故多发与“官煤勾结”的关联早已不是新闻。湖南娄底市委书记10余次下乡暗访，发现该市矿难频繁的症结在于党政干部参股分红和充当违规煤矿的“保护伞”。今年3月14日，黑龙江七台河新富煤矿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18人死亡，该矿矿主彭国财竟是七台河市桃山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6月17日，在安全生产万里行广州启动仪式上，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李毅中怒批：“‘官商勾结，官煤勾结’已经到了该引起高度重视的时候。”

    6月中旬，国家安监总局、发改委等部门联合发出的《关于严厉打击煤矿违法生产活动的通知》强调，各有关部门在打击煤矿非法开采和违法生产的过程中，要查处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发现公务人员与私挖滥采、违法违规生产的矿井有利益关系或在幕后纵容及为非法矿井充当保护伞的，要移送纪检、监察部门和检察机关依法严肃查处。

    今年3月到6月，一场对“红顶煤老板”的清查运动在郴州展开，其间多起煤矿事故推波助澜，记者两度实地采访所闻所见，证明“官煤勾结”积弊之深，地方政府清理任务多艰。

    一个特殊的诱因

    3月11日，郴州一无证煤矿发生一起枪击案。3月19日，郴州市发布通知，要求对鲁塘矿区矿业秩序进行专项整治。

    今年3月，郴州矿业着手整顿秩序，而当地官方之所以得出“煤矿生产秩序混乱”的结论，“3·11”枪击案乃是诱因。

    3月11日，桂阳县委副书记郝去吾带队，携县国土局、安监局、公安局等部门负责人到鲁塘矿区的太和镇整治非法煤矿。在一无证煤矿，矿主们非但没有低头认罚，反而大喊整治不公，并踞高抛石抗拒执法。太和镇派出所副所长曹新国和民警聂伟鸣枪示警，却误中旁观农民何华兵。

    3月17日，由郴州市政法委出面协调，由桂阳县人民政府给予死者家属补偿金额共计42万元。 3月19日，郴州市整顿矿业秩序工作领导小组发布通知，要求对鲁塘矿区(北湖区鲁塘镇和桂阳县太和镇、清河乡)

    矿业秩序进行专项整治，此时的整顿矿业秩序工作领导小组，由时任郴州市煤炭局局长曾佑珍任组长，北湖区副区长李浩、桂阳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邓德艾任副组长。整治内容共有四项，第一，彻底取缔关闭无证煤矿，一证多井出矿、假联合、非法挂靠、非法转让采矿权等行为；第二，排查和整改安全隐患；第三，查处为非法矿提供民爆物品和供电行为；第四，严肃查处国家公职人员参股入股办矿和充当非法矿“保护伞”的行为。

    “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3月下旬，记者赴郴州采访时，郴州市煤炭局一位负责人发出上述感慨。按郴州市委市政府安排，3月20日到4月6日，由下属各县派出大量政府工作人员下矿宣传煤矿经营政策等，从4月7日到5月10日，对煤矿秩序进行集中整治。

    当时，清查“官煤勾结”被列为整治工作的第四项，但郴州市煤炭局有关负责人认为，此举甚为关键，因为一些非法矿能取得用水用电和民爆炸药，与国家公职人员充当保护伞密不可分。

    贵达矿难和三道金牌

    4月1日，桂阳县贵达煤矿发生特大透水事故，17名矿工遇难。此次矿难令“官煤勾结”问题显山露水。

    就在桂阳县有关干部大批下矿区宣传期间，4月1日19时50分左右，该县荷叶镇贵达煤矿发生特大透水事故，17名矿工遇难。4月14日，担任整治煤矿秩序组长不足一个月的郴州市煤炭局局长曾佑珍被免职，桂阳县县长徐达华、荷叶镇党委书记何卫群等三名主要官员亦遭同样命运。

    更为关键的是，此次贵达煤矿矿难，令“官煤勾结”问题显山露水。郴州市纪委常委段新忠向记者提供的通报材料显示，贵达煤矿事后被查出的“红顶煤老板”，首当其冲者即桂阳县煤炭石墨管理局党委书记彭庆文，此人于2004年11月在贵达煤矿入股三万元并介绍亲友入股6万元，获利不详。

    贵达煤矿另一名官员股东为桂阳县烟草专卖局卷烟销售公司副经理肖军，据郴州市纪委三室专案负责人透露，肖军入股贵达，介绍人是桂阳县前任煤炭局局长宁忠义。而宁忠义本人此前已因受贿获罪。郴州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对其断语为：收取巨额贿赂，向无证煤老板大开绿灯。

    在贵达煤矿被夷为平地的同时，郴州矿业整顿的重心转向“官煤勾结”问题，当地政府有关部门旋即下达三道金牌。

    4月14日，市煤炭局局长曾佑珍免职消息发布当天，郴州市纪委、市委组织部、郴州市监察局联合下发《关于清理和查处党政干部违反规定入股办矿的紧急通知》，决定对党政干部违反规定入股办矿进行专项清查。这一紧急通知提出的5项禁令包括：1、严禁到矿山入股(集资)或参与经营；2、严禁接受矿山的干股、红利；3、严禁到小矿山兼任职务、充当顾问或进行其他中介活动；4、严禁利用职权让配偶子女亲友到矿山入股或者参与经营等；5、严禁为小矿山提供技术资料、火工产品、水电等。

    郴州市纪委常委段新忠在这个清查行动领导小组具体负责案件查处工作，领导小组的两名负责人分别是郴州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刘清江。

    4月17日，中共郴州市委、市政府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矿业秩序整治严格安全生产责任追究的有关规定》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出，由市、县(市、区)两级纪检、监察机关严肃查处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参股办矿、收受贿赂，公开或者暗地包庇袒护无证非法矿山；违者，依法没收股本和非法所得，并一律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4月22日，郴州市纪委再次下文，要求各县纪委、监察局将各县区党政干部参与办矿的调查摸底情况等问题汇报到郴州市纪委。

    矿难再发煤炭局长落马

    4月23日，桂阳县荷叶镇太婆头煤矿发生透水事故。事后查证，桂阳县煤炭局局长肖毅之妻是该矿股东。

    短短一日之后，煤矿事故再发桂阳，该县煤炭局局长肖毅随即被证明是又一名红顶煤老板。2005年4月23日，桂阳县荷叶镇太婆头煤矿技改新井在开采过程中发生透水事故，事故造成2人死亡3人失踪。

    《三湘都市报》4月28日发文《桂阳非法煤矿又夺人命》，消息披露，太婆头煤矿透水事故系“顶风作案”，因为桂阳县政府已于当月18日发布通知，要求全县煤矿暂时关停待全面整改后再行生产。

    太婆头煤矿此案，与6月17日国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痛斥的娄底市资江煤矿6·8矿难如出一辙———“不属重特大事故，但是性质太恶劣。”有禁不止，李毅中责问，“这个老板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背后有没有什么东西？”而太婆头煤矿的黄孟国被调查时交待，桂阳县煤炭局局长肖毅之妻是该矿股东。

    据郴州市纪委专案人员介绍，早在2002年7月份，黄孟国找到时任桂阳县煤炭局副局长的肖毅，邀其入股太婆头煤矿，但被拒绝。随后，黄顺利说服肖妻李文英，并仅收2万元即办理投资20万股金手续。

    此后，太婆头煤矿获得特别关照，2004年8月份，肖毅升任桂阳县煤炭局局长，半年后太婆头煤矿发生事故，李文英和丈夫肖毅商定，将参股煤矿的所有文字手续烧毁，但最后还是被纪检人员查出。另经查证，肖毅还曾收受煤矿老板礼金1.4万元。

    太婆头煤矿事故三天之后，郴州市矿业秩序整治工作领导小组于4月26日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了郴州市供销社党组书记、主任李永雄入股办矿和桂阳县煤炭石墨管理局局长肖毅等5人入股办矿的两起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