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方式 | 业务合作 | 会员

陈宝智:打造人生,打造经典

2006-08-14   来源:《现代职业安全》    热度:   收藏   发表评论 0
  十年磨砺终成才
  陈宝智,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父母都是教师。受了家庭良好教育的影响,他18岁时考取了东北大学采矿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毕业后的陈宝智和所有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一样,被分配到边远山区接受再教育。1968年中秋节,他背上行李,拿着家里的3块月饼,搭上了开往内蒙古赤峰的火车。他接受再教育的地方是红花沟金矿。
  红花沟,多么动听的名字,但这里却见不到一朵花,四面黄土,无树无草,连一点绿色也找不到。在三道沟坑口,这个新分来的大学生当起了最普通的矿工,从没干过体力活的他装矿石、推矿车,一天下来要装10多吨矿石!夏天还好,冬天推车是最难受的,洞里很热,洞外零下30度,里面一身汗,出来一身冰。超强度的劳动,每天都在透支着体力。“那时我只有104斤,中午送饭时,四两一个的馒头,一顿吃四个!饿啊。”在井下劳动两年后,这个文弱书生身板壮实了,力气也变大了,成了一个地道的矿工。他和工人一起打篮球、打扑克、拉家常。有的工人爱喝酒,陈宝智就把自己的“酒票”送给工人。十里八里外的农村放映露天电影,他也和矿上的工人一样,带着老婆孩子去看。在房子边种菜喂鸡,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更难得的是,陈宝智没有忘掉学习,只要一有空,他就把带来的高等数学题拿出来做,把俄文采矿书拿出来读,这仅有的几本书不仅是陈宝智最解馋的精神食粮,也是他无意识地为实现人生目标打的良好的基础。
  后来,陈宝智当上了技术员。由于矿工的艰苦和危险他已深有体会,于是他就设计电动小推车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为工人创造安全的工作条件。矿山安全工作在年轻的陈宝智心里刻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尤其矿上的几次事故让他觉得生命的脆弱。昨天还见面,今天就死了。早上一起下井,上来时腿就断了一条。矿工大多是当地最穷人家的孩子。有个18岁的小伙子,刚到矿山一个月,就因放炮被炸死了。矿上派车翻山越岭到他家,家里就老母亲一个人,怕她伤心过度,矿上人谎称他儿子得病住院了,但老太太围一个棉被坐在坑上就是不走。原来娘俩就一条棉裤,儿子去矿上穿走了。到矿上,老太太抚尸恸哭……有一个机修工,死时儿子才16岁,儿子看到父亲的尸体啥也不说,就跪在地上“嘣嘣”直磕头,在场人无不动容……回忆起这些,陈宝智泪光闪烁,声音哽咽。陈宝智说,当时自己就暗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事故研究中去,决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在这之前,他所在的采区几乎每年都有死亡事故,从他当上了技术员后一直到离开,因为下功夫抓安全,从没有发生过死亡事故。受了益的工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小陈、陈老弟。陈宝智也因此多次被评为矿山先进工作者。
  10年矿山生活,陈宝智觉得这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正是10年的磨砺使得陈宝智熟悉工人,熟悉一线安全生产情况,为日后理论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实践基础。他经常教育学生,要去一线和工人交朋友,因为到了那里,才能学到课堂上和书本里学不到的知识。
  
  东大学科带头人
  1978年,陈宝智以总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东大研究生,师从国内通风除尘专家关绍宗、陈荣策教授。由于“文革”的原因,我国安全生产的形势严峻,迫切需要现代安全科学技术。陈宝智在读研期间也经常会想到在矿上的那些日子,想到那些时刻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工人,在这样的背景下,研究生毕业后的陈宝智开始了安全科学技术的教研工作,真正和安全工作结了缘,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夙愿。
  但安全是一门科学,对于陈宝智来说,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有关安全文献,东大图书馆查完了,就到省图书馆,省里没资料了,就到北京图书馆,中科院图书馆,凡是能找到的安全方面书籍他几乎都读了一遍。由于经济拮据,没钱复印资料,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他俄文、英文很好,利用这个优势,他接触了当时国外最先进的一些知识和理念。说起那些日日夜夜,陈宝智说自己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爬在一块面包上,拼命地学啊,看啊,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1982年,陈宝智和隋鹏程教授合著了《安全原理与事故预测》。当时学校给了一间房子,一家四口人挤在一起。陈宝智自己打了个小书桌,每天早晨4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一个月的奋笔疾书终于完成书稿的下半部分,脱稿后累得他也大病一场。这也是陈宝智第一次动笔撰写安全科学著作。此后,针对我国长期以来企业事故预防工作基本依赖于经验,缺乏系统的理论指导的情况,他吸收国外先进安全理论的精华,结合中国工业安全实践经验,撰写并出版了《安全原理》,这本书已经成为安全著作的经典,各院校安全工程专业的必修课,在企业里更是安技人员的必读书籍。
  说到陈宝智的经历,不能不提他作为访问学者东渡扶桑在京都大学深造的两年。期间,陈宝智拜访了众多日本知名教授,虚心向他们请教,开阔了眼界。特别是一些原来在国内争执得很激烈的问题,到了国外和大家探讨后豁然开朗。日本的图书馆资料特别齐全,只要说出书名,即便这里没有,也会在一个礼拜之内给你找到。这对于陈宝智这个书迷来说,无疑又是个充实自己的好机会。陈宝智的勤奋好学也受到了日本同仁的尊敬,熊本博光和他合作,把前苏联列宾宁的《逻辑·概率法复杂系统可靠性设计》一书从俄文译成日文,使日、美学者首次系统地了解复杂系统可靠性分析的不交化方法。
  回国后,陈宝智希望把所学尽快地总结出来,普及到工矿企业。他每年都要应邀给一些全国性的培训班、研讨班讲课,有领导干部,有安技人员,听众多时达七八百人。上世纪90年代,山东一家炼钢厂发生爆炸事故后,上任的新厂长慕名找到陈宝智。陈宝智领着学生在厂里转了又转,看了又看,仔细考察后向厂家提出了1000条整改意见,到现在那家工厂一直保持着安全生产。厂长对陈宝智很是感激,每年都请他去讲课,临走的时候还拉着陈宝智的手说,陈教授,明年你还得来讲,给我们讲最新的知识。
  
  严谨淡泊做学问
  1992年,陈宝智被任命为系主任、学院院长,一干就是12年。上任伊始,他就规定博导必须给本科生上课。陈宝智说,要知道我们院是东大的骨干学院,专家博导很多,我当院长前,博导是个高高在上的特殊阶层。为了改变这一现象,他自己亲自带头,别人上一门,他就上两门,直到退休前他都一直给本科生上课。每次上课前,即使都是讲了几十遍的东西,他照样认真备课。10几年来,他的工作量始终排在全院前三名,许多年轻的老师都羡慕他充沛的精力。陈宝智说,在日本的时候,真正感到人家大学教授的那种敬业拼命精神,一天到晚的工作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所做的这些和他们比算不了什么。这些年来,他把全部的身心都扑在了教育事业上,深受学生爱戴,每到期末,学生给老师打分,他年年位居榜首。1991年教师节,他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
  虽然名气大,事情多,职责重,但不论怎样,他总是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师,对于学生的事情从来都是摆在第一位的。从新生入学,到几年后一个个把他们送出校门,没有一件事不让他操心。几年前一个四川女生,毕业后找不着工作,打电话向陈宝智求助,陈宝智安排她去了广州的一家企业,那里的一位处长正是陈宝智的学生,但人家不收女生。陈宝智在电话里对这位处长说,就算老师求你的。“自己的学生就是自己的孩子,有了困难怎能不帮呢!”
  但这位和蔼可亲、风度翩翩的教授治学严谨,从来不在科学的问题上有半点含糊。有家出版社想出版他写的一个教材,但他偏偏没有领情,因为他觉得里面的一些内容还没有完善,不太成熟,自己不满意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拿去出版。他曾带一位博士,论文修改了几次都不能通过,急得那位博士来到陈宝智家里抹眼泪,希望能网开一面。但陈宝智一口否决:“没达标准,你就是跪上三天三夜也没有用!”
  陈宝智在安全界赫赫有名,请他去讲课的人络绎不绝。对于讲课费用,陈宝智显得非常坦然和直率,我讲课没有价码,企业效益差就是不给也行。有一次去外地讲课,结束后对方不好意思地说就只能拿出100块。陈宝智对他说:“今天这么多人来听我的课,你不给我钱我也照讲。”有些人不理解陈宝智的做法,一个知名教授哪能这么掉价!陈宝智却说,我差这点钱吗,我生活得很好。安全教育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如果我的课能为工人安全出一把力,能让企业少死一个人,那是给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陈宝智不仅是东大的教授,还有很多社会兼职。在这些岗位上,他同样做得十分出色。去年,作为辽宁省人大代表的他提出了《尽快制定颁布辽宁省安全生产条例》的提案被大会采纳,这是当时被采纳的6项提案之一,也是整个沈阳市代表团唯一被采纳的提案。作为连任3届的老人大代表,他一直坚持着为安全事业奔走呼吁。
  
  老骥不鞭自奋蹄
  陈宝智2003年从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担任了东大安全工程研究中心主任。可他依然像以前那样忙碌。他觉得现在的时间非常宝贵,东大是全国最早搞安全学科的高校之一,他想让东大为中国的安全工程做出新的贡献
  目前,他正在组织力量,招兵买马,搜罗人才,形成一个真正的学科梯队,以便正确应对一些可能出现的安全问题,颇有一番大干一场的气势。陈宝智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大本事了,就希望用自己这几十年的经验,给年轻人作些指点,让他们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现在,陈宝智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国外的安全科学网,眼睛时刻盯着国外,对人家的研究做到心里有数。国外今天遇到的问题也许就是我们明天将遇到的,我们该怎么办?该做哪些准备?在陈宝智看来,现今的问题应由企业研究所和社会研究所来承担,而大学则应放眼未来。他们所研究的基本是几年后的问题,预测下一步生产安全需要什么,先做理论研讨、技术储备,不能临时抱佛脚,等市场需要时再来研究。面对着这些工作,陈宝智表现的踌躇满志,他又将开始新一轮的事业。
  从一个井下的矿工到今天安全界的大家,在记者的眼中,这是一个从波谷到波峰的巨大转变;但陈宝智却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低谷和高潮,矿上10年让他对社会和人生有了重新的认识。“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工人依旧坦然面对,乐观生活,他们的那种精神状态是我一辈子都记得的。而我,从山沟沟里把老婆孩子领到城里,念研究生、出国,当教授、当院长,我真的很知足。”
  每天晚饭后,陈宝智都会和老伴在东大校园里散步,几十年来风雨无阻,成为了学校一道风景。采访行将结束时,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把一张大照片给我们看,上面是他们老两口和儿子媳妇的照片,其乐融融,这时的陈宝智笑着,面容极其慈祥。
  陈宝智说,1968年从赤峰下了火车后,看到一辆开往矿山的运煤大“解放”,他把行李铺盖卷往车上一扔,准备从此当一辈子工人了。然而,命运就像一个被施以魔法的圆规,在划了一个大的圆圈之后,最终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命运让人无法捉摸,或许能引领他一路走来的,正是那踏踏实实的每一步,勤勤恳恳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