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那年,在生活的压力下,我成为家乡一座国营煤矿的合同制工人。在这座煤矿工作了一年。
听说我准备到煤矿下井,母亲坚决反对。她说,那种工作,每天上班的时候进去,下班的时候,能不能完完整整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万一不走运,出点事故,缺胳膊少腿的,残废了,这辈子就完了。穷就穷点吧,只要有点吃喝穿戴,不挨饿受冻,稍微勤快点,做点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去下井?我问母亲,你觉得我照这样下去,是不是比万一成残废更好?母亲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我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光是穷点,倒也无所谓,天底下有那么多连饭都都快吃不上的人,他们没有去下井,不也照样生活?问题是,我那种忧郁的性格,使我与周围的人们和环境格格不入,这么多年处处碰壁,对我来说,想有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简直不可能。煤矿招工的时候,明知道这种工作很危险,也是十分的不情愿,但这好歹能算是一次谋生的机会,而且就连这样的机会,当时对我来说都很难得。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人们明知道这种工作很危险,却还是趋之若鹜的奔向这个行业,因为没有一定的经济来源维持生计,比井下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的致命危险更可怕。
到矿上的时候,是在2005年正月。最初是一系列象征性的体检,实际上,只是走个过场,也有过不了关的,多少破费点,让队里的办事员出面一活动,很快就能搞定。除了填几页有关个人资料的表格外,还有一项比较特别,大致意思是万一你遭遇了意外——这里忌讳说“死”、“出事”之类的字眼,不会直截了当的说,赔偿的那笔钱——已经有了标准,至少20万,由谁受益,以及受益人和当事人的关系。这有点像一个临死的人在立遗嘱。我在上面填的是母亲的名字,与受益人关系一栏是“母亲”。
背着行李走进矿上的宿舍楼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不是我呆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自己暗淡的前途。每一个房间,每一个人都不能唤起我丝毫的热情。铺好被褥,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希望能够接受所面对的一切。这一天,我开始了自己人生旅途中的又一段充满艰辛与泪水的历程——煤矿工人的生涯。我知道,我将要经历的是真真实实的煤矿工人的生活,而不是喜剧中充满快乐的煤矿工人的生活。
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时间是培训,由于新工人太多,仅有的几间教室挤不开,只好让所有的新工人分上下午两拨调开来上课。课堂上所讲的内容主要是关于煤矿井下的安全知识,以往下念及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实际上,培训也是象征性的。一般情况下,讲课的老师会拿着一本书,在讲台上往下念,抬头的时候都很少。工人们则在下头坐在座位上,时不时的叼根烟,与同伴闲聊。也有的老师连书也不拿,正话说不了几句,就开始在讲台上和工人们天南海北的胡侃一通,这个时候,工人们总是格外的开心。上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课后,老师一走,整个一天就没事了。另外的半天,是有一帮工人在上课。培训期间,也给开一部分工资,但工资的数量,没法跟下井的工人比。
培训结束,下井前,队里会给每一位新工人安排一位师傅,目的是让新工人熟悉井下的环境和保证新工人的安全。这种做法很有必要,到井下才知道,那里的巷道长度和数量及各个部门,几乎相当于一座有相当规模的城市。一开始的那几天,我就有一次一个人出来时,迷失了方向,绕了好几个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出口处的罐笼底下。
每天上班前,换了衣服,工人们都要在队长的主持下开一段时间的班前会。班前会上,队长的主要讲话是围绕任务的分配来进行的。有时候井下出了事故,也会做一些思想教育之类的工作。
这座煤矿是竖井,班前会结束后,每一位前来上班的工人都带上自己所需要的工具,到井口罐笼前等待下井。一主一副两个罐笼,一上一下轮换开载着上下班的人们下井和出井。在井下出了罐笼,离工作的营头还有将近十多里的路。快到营头的时候,才有载人的矿车。其余的路,都得步行,有很长一段,还是将近45度的大坡。这样,从井口走到工作面,一下不耽搁,也得一个多小时。到了工作面,高强度劳动作业才真正开始。
一年多的时间,我上的绝大部分班是在做辅助,全队有不少人都和我差不多。在营头充当队里的主力军,各个班的班组长都不希望我们这些人加入。在那里,我们没有多少才能可以施展,不吃香。实际上,这也正合我们的心思,因为营头除了比在巷道中做辅助有更大的危险外,由于工作环境的缘故,也会往肺里吸入更多的煤尘。矿上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让工人们到矿务局医院做体检,主要是拍一个肺部的片子。拍出的片子,医院从来都不让工人们带走,其实,就算不做体检,工人们也都明白自己的肺里装了些什么,只不过在还没有明显的身体症状之前,还没有危及到生命的时候,不会轻易去重视。也有人手不够,实在调不开的时候,这种时候,我们也会被安排到营头。这里绝大多数的工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农民,在春种秋收的时候,轮流开都要请假。
初次下井,感觉一切都很新鲜,来来往往的矿车,纵横交错的巷道,就像到了一座陌生的地下城市。那时候对井下潜在的各种危险还没有多少意识,总觉得人们平时在地面上所说的完全不符,是被夸大其词了的。只要稍加注意,哪会出什么事故。知道后来经见了几次事故现场,才开始感到恐惧。如不是亲临现场,有些事故的发生,你永远不会想到它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至于手脚被砸,蹭破点皮,那是每个人三天两头常有的事,微不足道。我们当地有句俗话:“窑黑子打断腿——小嚓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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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还远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在家从事无休无止的重体力劳动了,有过这种磨练,要适应在井下工作的劳动强度,没什么大问题。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要算那些工友们的生活方式和作派。在下井的煤矿工人中,每说三句话,如果有一句不是粗野的脏话,那是很少见的现象,开口闭口骂娘,是家常便饭。我们所属的掘进队,在营头工作,尤其是在打完眼,放完炮的时候,加上风筒随时都在呼呼地往里送风,煤尘大的只能勉强看见人——像电视新闻上看的那样,巷道中那么干净整洁,在平时,根本是没有的事——就忙不跌的跑到营头去了。因为每天的班前会上队长都会定任务,没有人希望耗到下一班接班的时候才从黑乎乎的井下往出走。而且,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会直接影响到月底的工资。说起煤矽肺病对人生命的威胁,很少有人不知道。但工人们肩上顶着的压力,使他们顾不得考虑这些。所有的人都这样,如果你要讲究这些,那就意味着,你的饭碗很难保住。
在井下,抽烟是被严格禁止的,一旦被发现,即使不被除名,也需要准备不小的一笔开销找领导通融。巷道中的瓦斯一旦达到爆炸浓度,只要有一点火星出现,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某一个工作面周围很大的一片范围中的人和物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每一个工作面都安有瓦斯浓度报警器,报警器的信号线与地面指挥中心连接。理论上,一旦出现险情,地面和井下的报警器都将发出警报。但我从来没有见到瓦斯报警器发出过警报,也许那只是个摆设,更多的可能,是井下通风条件还算不错,瓦斯浓度轻易不会超标。
但井下抽烟的现象时有发生,和我经常同上一个班的那几个工友,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分子”。有空闲的时候,时常一个或者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找个没人的地方过烟瘾。在这种时候,即使你处于安全的考虑有些不满意,也不便多说。你不能去报告领导说,有人在井下吸烟。
为了排除瓦斯和解决井下缺氧的问题 ,井下的通风设施是极完善的,空气流通很好。只要有人在上风口抽烟,即使是相距几十,上百米,对一个抽烟的人来说,也很容易闻到那股烟草的香味。在下井之前,如果被查出有人身上携带烟草和打火机,那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在井口处被搜出烟草和打火机。
在掘进队,一条巷道开进到一定长度的时候,除了营头附近安装几部溜槽外,还要安装一部皮带,用来运输掘进时开采出的煤。煤从一部部皮带运输到大巷的溜煤眼,再由大巷的电力矿车运送到罐笼底下,由罐笼运到地面上。采煤队的运输程序也大致是如此。
每到这个时候,工人们下班的时做皮带就成了家常便饭。按照矿上的规定,是不允许乘坐皮带的,因为那么做非常危险。巷道很窄很低,正在运行的皮带,跳上跳下都需要一定的技巧。规定归规定,想要完全制止却很难,就连队里的干部——几位副队长在下班的时候也常常会乘坐皮带,甚至,还会带头乘坐。
我就领略过一次乘坐皮带的危险。一开始坐皮带比较小心,学别人的样子,头顺着皮带前进的方向,先将四肢分别支在皮带旁边的支架上,瞅准时机把四肢一往回缩,整个身体就趴在皮带上了,这样坐安全系数比较高。还有一种坐法,一只手抓住皮带的支架,身体前倾,为的是跳上皮带的时候,身体不至于因为惯性而后仰,然后瞅准时机一跃,双膝跪在皮带上。可是有一天,我竟然别处心裁,想要双腿向前,坐到正在运行的皮带上去。结果,身体由于惯性猛的后仰,我脚向前,头向后仰睡在了皮带上。如果光是睡上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安全帽掉了。矿灯的灯头由于与身上背着的蓄电池相连还在后面拖着,但它的光显然不知道一下照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下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皮带运行的时候,它的机头开关处一般都会有人。我做好了准备,感觉快到机头的时候,赶紧大声喊停。如果到那时候皮带还没有停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根本想不到,也不敢去想。正在我不知所挫的时候,皮带突然停了。我感紧坐起来,拉住矿灯的电缆一把把矿灯拽回来拿在手里,抓住这个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嗖”的从皮带上跳下来,身子已经快软作一团了。
从营头出来,过了皮带,再下一段陡坡后,就会进入大约三里地的一段矿车轨道,这条轨道是用来往大巷方向专门运输矸石的。一般的时候,在我们下班时间,司机早把车头开回库房,下班了。但这段大坡地下,常常会有一些空着的矿车,而且,这段轨道还是一段缓坡。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领导在场,胆大点的工人就会插一块破板在车轮和车厢底部的空隙中间,目的是在车速太快的时候用来刹车的,然后站在矿车后面的挂钩处,一脚踩在矿车底部的挂钩处,一脚踩在破板上,顺着轨道,一股风似地,就刮到轨道尽头了。如果人多,矿车车厢内也会坐人。有一次,我在上班途中看到这段巷道中间横躺着一节矿车,上面还有些血迹。后来听说,不知道哪个队的副队长下班的时候推了个矿车,结果翻了车,受了伤。所幸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只是轻伤。一直没敢声张,副队长的待遇不低,他怕丢了那个位子。
刚干了两个多月的时候,就受了一次伤。那天,我在井下运料,我们那个班连我在内,两个运料的。我们的任务是,从大巷将掘进需要的坑木运到营头。这段路程一般都有好几百米。坑木的长度在两米多,直径平均在十五到二十公分之间,也有更粗的,一般情况,大巷的坑木比较充足,有点挑选的余地,我们会捡比较细一点的运。这么粗的木头,还是铅木,它的重量可想而知。对于年轻的壮劳力来说,如果是在地面,路也不是很远的话,那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井下正在掘进的小巷道,既低又窄,即使是空人走路,也经常会碰到头。巷道的中间,不是皮带,就是溜槽,在出煤的时候,还要运行。尤其是在皮带机尾和溜槽机头,以及两部溜槽的机头和机位交接处,都是重叠在一起的。到了这些地方,即使是空人走路,也要把要猫的老低才能过去。如果再扛上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根坑木,就更难走了。中途还得尽量少休息,一旦你把坑木从肩膀上放下来,再想一个人把它扛到肩膀上在站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即便你已经使上吃奶的力气,尝试好多次,有时候也不得不等人来帮忙才能把它扛起来。我那次运料比以往时候更费劲,有很长的一段大坡,那个坡的坡度,估计不会小于四十度。已经扛了好几根了,都是到了坡顶拐弯的时候,侧过身,把坑木扔到溜槽机头上,使劲往里推一推,在跳上机头,猫着腰过了机头,实际上猫腰的程度,已经跟爬没有多少区别了,再从那一头,抱住坑木的那头,使劲把坑木拖过去。但那次我在扔坑木的时候,因为刚从坡上上来,早已经筋疲力尽了,是应咬着牙把最后那一节坚持上来的。坑木扛在右肩膀上,右手还有一刻不离的托在坑木上,既防止坑木从肩膀上滑下来,又要掌握两头的平衡。我使出最后一点吃奶的力气吧坑木往机头上一扔,但右手往出闪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拍,手被坑木砸了一下。我听到自己的手上“噶”的一声轻响,把手缩回来的时候,紧接着便是钻心的痛。以前没有过骨折的经历,总感觉如果是骨折的话,那个手指头是不会动的,也一直认为,那不可能是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于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疼是疼,还可以动,以为疼几天就没事了。稍微休息了一下,强忍着疼痛,又把那根坑木坚持运到营头。等从营头出来的时候,感觉实在不行,才跟班长打了声招呼,提前下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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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澡堂洗澡的时候,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把上衣脱掉。回到宿舍,手已经肿的像只熊掌了。有几个年长一点的工人说,快去拍个片子吧,你那手,十有八九是骨折了。到医院一检查,果然。回到矿上找队长的时候,队长正在开班前会,等散了会,我把医院的片子递给队长,并申诉了我的来意。队长只瞟了一眼我的手,就轻描淡写的说:“咋也不咋,歇上两天就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过去的时候,人们做点营生,多少受点伤,还不是经常有的事?”用笔写了个条子,让我到矿卫生所输三天液。
受伤后,生活得不方便可想而知。因为是右手,就连吃饭的时候拿筷子都很费力。但骨折绝不是输上三天液就可以好的,我又去找队长。这一次队长显得极不耐烦。他看到我手包扎了起来,还垫了本书用一根纱布挂在了脖子上,直瞪眼。在他看来,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手被砸了一下,掌骨骨折了吗,根本就用不着整的这么玄乎。队长脸拉得老长,极不情愿的又给开了三天的输液条子。这次输完,我没有再去找队长,那张拉长的脸太难让人接受了。也没有去跟队长打招呼,径直回家养伤去了。当时的想法是,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骨折了才二十多天,队长就托人捎话给我,让去上班。我想了想,万一真的被开除,以我当时的条件,想再找个工作,太难了,只好去上。但掘进队在井下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我的右手只要轻轻一发力就生疼,考虑到万一骨伤再一次裂开又会很麻烦,只上了一个班,就又回家了。至于队长会怎么样,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次回家有养了十来天,队长又给我稍了几次话,最后的那两次,话说得很难听。虽说是国营单位,但实际上,每个队的队长就相当于一个包工头,只不过,要把队里的钱弄到个人头上,比私营的包工头难度稍大一些。工人受伤在家休息,工资不像在上班时多,但总得给开一部分。不上班,队里还得给开一部分支,这也正是队长之所以恼火的原因。至于你的伤有没有痊愈,队长并不怎么在乎。
总共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就被队长三番五次的催去上班了。
那年夏天的一天,我们正在井下工作的时候,班上出了一起事故。当时,我们几个辅助人员在营头附近清理巷道。营头刚放完炮,开始出煤,巷道中的溜槽已经开始运行。突然看到副队长跑到溜槽机头从司机手中抢下开关,将溜槽停掉了。一边往营头方向跑,一边骂那位司机。后来才知道,营头又出事了。通常情况下,溜槽在运行时,人是很难听到说话的声音的。这种时候,人们会从安全帽上摘下头灯,对准机头方向摇晃。司机必须随时注意这些,一看到头灯头灯的光线在剧烈的摇晃,司机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按下手中的停止按钮,让机械停止运行。但这位司机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注意这些,副队长只好赶紧跑出来将溜槽停掉。
所有在场的工人都一起涌向营头。原来,一根坑木掉在了溜槽上,一头定在溜槽的刮板上,另一头顶在了这位工人的小腿上,一直将这条腿顶到了棚帮上。机头电机至少在几十千瓦,人的一条腿自然是不堪一击。矿工靴小腿那一块已经被顶烂,裤腿上的血直往外洇,至于那条腿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当时还想象不到。工人们赶紧撕下一节风筒来做做了副担架。那位受伤的工人却哼都不哼一声,只是有气无力的催促快点。
井下的电话早已打到地面,没等将伤员送出井口,救护车早已停在地面出口多时了,从这一点来说,领导们的态度还算可以。矿务局医院的大夫一看伤势,赶紧让转到省城的大医院。按照当时人们的分析,那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后来的这几年,这位工人一直住在医院,不是省城的大医院,就是回去在矿务局医院养一段时间。腿倒是保住了,但它应该具备的功能,已经没有多少了。只能拄一副拐,艰难的挪动几步。矿上虽然给办了工伤,有生之年,每个月也会付一部分工资,但这些跟一个人健全的身体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
那年轩岗矿务局医院发生爆炸,以及后来焦家寨煤矿瓦斯爆炸的时候,我还在矿上上班。我所属的煤矿叫刘家梁煤矿。这两起震惊全国的大事故都发生在离我们的宿舍楼五里左右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睡觉。半夜里,忽然一声巨响把我惊醒,还听到有玻璃碎了的声音。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在半夜里放爆竹,崩到玻璃上了。也没有看表是几点,后来才知道,是在两点多。第二天上早班的时候,从镇上来上班的许多工人都在谈论,说那栋楼的整个一个单元全被炸垮了,附近到处都摆放着人的尸首。也有的干脆说,整个一栋楼都被炸成一堆了。
下了早班,我赶到事故现场。现场已经被官兵戒严,周围沾满了围观的人,有的表情凝重,更多的人,脸上还带着笑容。人太多,我只能站在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踮起脚尖勉强看到里面。隔不多时,就会从废墟里拖出一具尸首,由于事发的时候,实在半夜两点多,人们都在睡觉,尸体大多是赤身裸体的。还有的身上血迹斑斑。附近一带民居、门市部的玻璃和卷闸已经没有完整的了,楼房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焦家寨煤矿瓦斯爆炸的时候,我是在那天下了早班的时候听说的。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想到这些可怜的矿工以及他们留下的一家孤儿寡母,其次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上班,也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有这样的命运,心里说不上来的伤感和后怕。但那次,我没有去现场。
签了三年的合同,只干了一年,就再没有去上班。但在我最无奈时候的这段经历,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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