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地处塞外一个小村庄。因为家境贫寒,我高中读了没几天就辍学了,我准备弃笔从戎。可命运偏偏喜欢和我作对,我参军也被刷了下来。就这样,我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昔日的豪情壮志,顷刻灰飞烟灭。
就在那年的冬天,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随着外出打工的人们南下山西,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们一行六七人,从大同转到平楼、朔县,沿路边走边打听,不巧的是每个单位都是一样的回答:我们这里不需要人。一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又加上通往煤矿的路上到处都是黑黑的粉尘,风扬起的粉尘驻足在身上和脸上,黑不溜秋,心中说不尽的荒凉和冷落,和旧社会逃难没什么两样。
最后我们辗转来到宁武县一个叫李子树梁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只有百十来口人,有一座小煤窑,他们村子缺少的就是劳动力。村支书王大爷很想收留我们,但他担心的是,我们和村子一点瓜葛都没有,怕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言外之意是想让我们其中不管谁把户口迁来,这样一切事情就好办了。我们之中就我和我叔叔是“光杆司令”,我对叔叔说:“咱俩把户口迁来,勒紧裤腰带苦干几年,好挣钱娶老婆。”叔叔也同意把户口迁来,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返回老家去迁户口。
可回去以后,爷爷和奶奶却不同意把叔叔的户口迁走,我只能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当时父母亲也不同意我一个人把户口迁走,无奈我去意已决。这样,我摇身一变就成了山西人了。
由于我身单力薄,只能在窑上干一些杂务活。活虽然不累,可煤窑上到处都是黑糊糊的,除了牙齿是白的,满脸都是黑,就像个非洲人。
其实这里的人们生活及各方面都是很艰苦的,尤其是吃水,要到四五里以外的沟底去挑,交通又极为不便,村里人出门只有搭拉煤车,山路弯曲,根本骑不成自行车,所以村子里的人们也省得花钱买自行车。
我来到这里后最不习惯的就是挑水了,本来赤手空拳走四五里的山路都直喘气,肩上又要挑一担水,行走就更艰难了。我在家的时候,父亲从不让我挑水,说我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怕因挑水压得不长个儿。现在一下子要到四五里路以外的沟底去挑水,每次挑水我都累得浑身冒汗,走一步歇两步,由于走不稳当,一担水挑到家里,洒得只剩半担了。我开始深刻体味到生活的艰难,有时抱怨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鬼地方。悲伤之中,我只有自我安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就这样,日子在艰难中一天天地度过。可喜的是我的身体开始一天天地强壮起来,我也可以下井干活了。
井下是一个黑暗的世界。我刚下井时感到一切都很新奇,又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大胆,莽莽撞撞哪都敢去,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可有一次我正在掌子面装煤,一位老矿工突然让我赶快撤退,说顶板马上要塌方。我有点不相信,可没等我撤出几步远,忽听一声巨响,塌下足有床那么大的一块石条,盖在了我刚才站着的地方。我被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晚走一分钟,我就会被压在那块大石条的下面,非被压成肉饼不可。
从这一事件中,我才懂得了要想做一名矿工原来也有很多学问。我开始向老矿工虚心学习,很快掌握了敲帮问顶、凿岩爆破等井下作业技能,逐渐使自己成了一名合格的矿工。我也适应了这里的艰苦生活,深刻体会到了“劳动是快乐的”这句话的内涵。在劳动中,一切忧愁和烦恼都同汗水一起被挥洒掉了,劳动使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第二年冬天,一年一度的征兵又开始了,我心中再次萌发了当兵的愿望。我把我的想法和老支书一说,他很支持我,并对我说:“到了部队要好好干,争取早日入党,好回来接大爷的班。”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我终于实现了我的夙愿。
四年的军旅生涯很快就过去了,当将军的梦也随之破灭。我退伍后,又面临着何去何从的抉择。在部队呆了几年,增长了所谓的一点见识,再不愿意回到我的第二故乡,又无颜见江东父老。最后,我来到了内蒙古包头,开始在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中,重新寻找我失落的梦。
我来包头的第二年,到了刚建矿不久的哈德门金矿,即现在的鑫达黄金公司,又成为了一名矿工。由于我吃苦能干,又有过一段在煤矿做工的经历,很快成为生产第一线的骨干力量。后来单位给我办了农转非,我终于落户包头,成为这座美丽城市中的一员。
作为一名普通的矿工,虽然没有显赫的地位和丰厚的收入,可我并不因为我是一名矿工而自惭形秽,也没有半点低人一等的自卑感觉。虽然我们这一职业很艰苦、很危险,我还是深爱着这个职业,更爱从事着这一事业的人们。我现在是一名安全员,责任重于泰山。每当我排除一次险情,我都倍感我所从事的职业神圣而伟大。我在工作之余,重新拿起那尘封已久的笔,来书写当代矿工的喜怒哀乐,讴歌他们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
我爱矿工,他们也是当代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