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冲床伤人事故高发局面的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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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问题聚焦

　　1999年6月18日《生产安全报》率先以《鲜血染红冲床》为题，报道了安徽省肥东县电冰箱配件厂冲床伤人的严重状况和工人的悲惨遭遇。九年以来，全国各种媒体纷纷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这个曾被特意“遗忘”了十多年的领域和群体：上至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工人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国家级媒体，下至各省、市、县的电台、电视台、报纸，都曾做过冲床伤人的专题报道。所反映的情况，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镇，若大的中国，东西南北中，只要有冲床在工作，伤人的事例就同样层出不穷，受害工人的遭遇就基本上同样悲惨。尤其令人揪心的是，无论是九年前的报道，还是直到今年（2007年）的报道，所反映的事故率和惨烈程度并无差别，工人的伤残赔偿待遇和索赔成本在许多地方也没有多大改善。

　　据2005年的有关报道，象无锡和金华这样的中小城市，每年发生的伤手事故都在万人以上。据此估算，全国有多少？每年50万？还是100万？

　　可见，只是由媒体“关注”和“暴光”，并不能对这种局面的改善起多大作用。但是，从九年多的报道中，可以看出一个共同的观点，即造成这种局面的具体原因，主要是：

　　1、对工人培训不足，甚至无任何培训，仓促上线。2006年6月在浙江温州柳市一家私人办的仪表厂曾发生这样一起事故：安徽打工仔徐仕波，第一天在柳市一家私人办的仪表厂上班，上班不到1个小时，左手的无名指就被冲床砸断。

　　——《一年中5000打工仔残了手》

　　2、劳动强度太大、加班时间太长、严重超时、疲劳上岗也是发生事故的重要原因。

　　……这样的动作老纪重复了上万次，只错过一次，当时他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

　　纪四海：“赶货的时候就是7点钟上班，有时候6点半，提前上早班。中午是连班，晚上也是连班，一直干到晚上12点过后。有时候干到两点钟了，长时间的赶货休息不够。”极度疲惫之下，老纪终于出了错。

　　纪四海：“赶货速度快了，忘记了，这只手（放进冲床）一踩，机器下来了。”

　　这唯一的一次错就让老纪断了一只手。出事之后，老纪没法再打工了，工厂没给他一分钱就把他赶了出来。

　　——《一位律师与伤残打工者》

　　3、员工伙食差、营养不良，工人基本工资低，只能靠加班增加收入，而且加班费都很低。工人夜以继日加班加点，因而疲惫不堪甚至出现晕厥，导致工伤事故接连不断。国家规定每个月加班不能超过36小时，而刘在出事故之前的19天时间里加班达到了78小时。——《谁弄断了他们的手指》

　　4、机器设备陈旧、落后、老化，经常出故障。

　　改革开放初期，由于急于发展三来一补企业，对进口设备把关不严，有很多在港、台淘汰的机器设备流了进来，有很多机器、设备的出厂日期都被改了。——《谁弄断了他们的手指》

　　5、有关部门监管不力，存在体制上的弊端。

　　珠江三角洲一带普遍在区以下的各个镇设立了劳动站，而劳动站不是市区劳动局的派出机构，只有业务上的指导关系。劳动站人、财、物均归镇政府领导，重要任务是为镇政府向企业收取工缴费。劳动站的职能决定了它的立场，在受理打工者投诉时，容易偏袒用人单位，普遍存在保住老板，才能保住饭碗的思想。——《谁弄断了他们的手指》

　　永康手外伤事故频发，当地政府有关主管部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些政府领导不认真寻找监管上的差距并加强整治，反而强调劳动者自身的原因是导致事故的首要因素，实在使人费解。更可笑的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故，永康所属的金华市安全生产部门居然还认为永康安全生产管理工作抓得好，让永康总结经验，准备推广。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作风之严重可想而知。——《短评：十指连着谁的心？ 》

　　其实，这些原因归结为一句话，就是政府部门管理不良和工人缺乏自我保护意识。

　　二、问题产生的根源

　　在改革开放之初的八十年代，我国曾经发动过全国性的冲床安全化运动，历经数年。虽然人们曾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但在技术措施上却一直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不能有效地用于生产。

　　很多部门都曾为此派出专家去详细考察发达国家的情况，结论是也没有有效解决小型冲床人身安全问题的技术手段，只能等待全面自动化的实现。到八十年代后期，有关部门甚至明令全国：“从今以后，凡是有关冲床安全装置的项目，一律不立项，不拨款，各媒体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律不发表消息，不发表文章，不登广告。”这一运动嘎然而止。

　　于是，问题依旧存在，各级管理部门只得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有人追问事故如何处理时，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不好作任何答复”。

　　更为严重的是，我们的悲剧就在于，管理者思想上的无奈和放松，比技术措施上的不足造成的危害更大。

　　从此以后，各级管理部门只是将冲压安全的根本改善，消极地寄希望于遥遥无期的全面无人化自动生产上。就连至关重要的安全管理标准——GB 8176-87《冲压车间安全生产通则》，也不见贯彻落实了！  

　　2001年9月之前，有关部门颁布的必须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职业名单中，甚至不见冲床工这一条！！

　　由此以来，对于冲床伤人事故，人们早已从八十年代初的热心关注转入麻木的冷漠态度。没有哪个企业敢于在此领域投入精力和资金，也没有哪个部门敢于从技术的角度倡导这项事业。管理部门已不再统计这类事故上报，“人不值钱”的事例不断出现。

　　这样一来，这种人类为了促进社会的发展而必须做出的牺牲，就完全转嫁到了冲床操作者的身上。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由于主管部门、企业对冲床安全心安理得地疏于管理，使事故率越来越高；而且，若要对受害者进行适当的经济补偿，企业和保险公司又担负不起。

　　有的地方,甚至以政府的名义,名目张胆地克扣冲压受害者的应得赔偿!

　　据中央电视台2000年4月份某期《新闻调查》的专题报道，深圳市在1999年甚至以政府发文的形式，将伤手的工伤赔偿计算基数，规定按1994年的标准工资执行，而不按1998年的标准工资计算，理由就是要留住企业！

　　实际上，政府的这种无奈和放松，现在也没有改变：

　　近年，“冲床工”又被从2001年9月下文规定的必须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职业名单中剔除！各媒体大声疾呼要求企业加强冲床工的安全培训工作又成了于法无据的奢求！

　　查遍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开设的安全生产监督管理网站，看不到任何有关冲床安全方面的文件和条目，也查不到任何冲床事故的统计资料；冲压行业的各种专业网站上，没有任何一家设有关于冲压安全方面的板块；正规出版发行的各种关于冲压设备、冲压模具、冲压工艺方面的教科书中，根本就不再设有涉及冲压安全的章节。二十年前关于冲床安全装置的“五不禁令”，不仅毫不折扣地执行着，而且还扩大到了涉及冲床安全的所有领域！

　　——冲床工的安全问题，二十年来在政府眼中真正成了无法过问的弃儿！这才是冲压伤人事故高发的根源。

　　而出现这种决策，则是由于二十多年前全国大搞冲床安全化运动失败的影响，在人们心中形成的阴影至今挥之不去，造成有关领导部门直到目前对冲床安全问题仍采取违疾忌医、拒不理睬的态度。

　　其中，最大的阴影是这样形成的：八十年代前期，国内研制了大量的冲床安全装置，如各种不同类型的光电式、感应式、磁控式、双手操纵式安全控制装置，各种机械式推拉手装置、刚性寸动离合器等等，其品种之多，难以统计。仅见诸于报刊杂志、各种展览会的就有数百种。有的获得了劳动模范称号，有的获得了国家发明奖，有的获得了“五一奖章”，有的还上了全国总工会的春节联欢晚会，济南铸锻所还为此制定了系列化的国家标准。其规模可谓波澜壮阔、汹涌澎湃。但不长时间，便发现这些装置全部基本无用，许多装置反而还使事故率更高。这种尴尬的情况可能令人感到在世界上颜面尽失，终于引出了当时的“五不禁令”。

　　其实，这种尴尬局面的出现，原因并不在于运动本身，而是我国的科技成果鉴定制度和奖励制度存在的缺陷，致使根本就不成熟的项目得以通过。就象不应该因为假冒伪劣药品的大量存在，就关闭所有医院，对所有病人均不医治一样，也不应该因为安全技术上的不过关，而放弃对整个安全问题的管理。而是应该恰恰相反，花更大的力气加强对安全问题的全面管理，以减少伤人事故的发生，才是以人为本的态度。遗憾的是，被气昏了头的决策者们，情绪化地把怒气发向了整个冲床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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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重新将冲床工纳入必须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职业名单中是当务之急

　　  历史和现实的数据都说明一个事实，对于大多数精英人员认为是“呆子活”的冲床操作工，有没有起码的岗前安全教育培训，对于人身安全来说是有天壤之别的：根据笔者所知的资料，现在的冲压伤人事故率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47倍以上！现在的人身事故大多数是发生在参加冲床操作的1～3个月内。也就是说，如果以立法的形式，强制各类使用冲床的企业，必须执行GB 8176-87《冲压车间安全生产通则》标准中的规定，对新工人和新转岗工人进行3～6个月的培训，考核合格后持证上岗，将现在的冲压伤人事故率降回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水平，至少当前95%以上的人身事故可以避免。每年至少有40多万人受益。

　　中央有关部门应毫不迟疑地将冲床工纳入必须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职业名单中。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我国的有关政策制定者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和依据，一再顽固地将冲床工从必须经过培训、持证上岗的职业名单中剔除。如果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他们应对二十年来全国发生的约千万冲压受害者承担责任。不知这些坚持冲床工不必培训持证上岗的人士有没有想到，他们取消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培训仪式，更主要的是取消了全社会对冲床安全问题的重视，取消了对冲床操作工人人格的尊重，从而导致大量的“人不值钱”罪恶行径的发生？！

　　四、培训对象、内容和方式

　　冲床，是压力机范畴中机械压力机大类的俗称，其大小从零点几吨到数千吨都有，传动系统、工作频率、操纵方式多种多样，安全程度也差别巨大。

　　冲床工，包括操作工、模具安装调整（校模）工、零件质量检验员、模具制造试模工、机床维修工等所有与冲床工作有关的人员，其技术等级、文化水平的需求也各不相同。

　　冲床伤人事故的发生与机床状况、工艺水平、模具质量、产量大小、工作环境条件、操作者的训练水平极其生理、心理状态等因素都有关系。

　　所以，应根据不同的对象，编制不同的教材，采取不同的培训考核方式。象目前已有的那种洋洋洒洒几十万字，以大量图文介绍机床、模具、安全装置为主的“冲（剪）压作业安全技术培训教材”，是不适宜的。

　　冲压安全工作的主体人员应是工人自身，所以安全培训的目标应是提高其自我保护的意识、知识和能力为主。

　　这需要由国家有关部门组织专门人员去制订、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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