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流光溢彩、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天空,人们沉浸在欢乐海洋中;一箱箱包装精美的烟花漂洋过海,赚回滚滚洋财。烟花爆竹生产,作为我国的一项特色产业,为许多人解决了温饱,为国家创造着财富。但不时响起的爆炸声,却给欢乐带来眼泪,使财富浸着血迹,一幕幕“烟花劫”似乎成为这个行业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又是一次付出数十条生命代价的惨痛教训:10月4日下午3点40分左右,广西钦州市浦北县白石水镇长岭炮竹厂发生爆炸,当场造成20多人死亡。到记者发稿时为止,死亡人数34人,受伤人数达到50多人,其中不少人伤势严重。
爆炸现场:又见硝烟,又闻噩耗
10月5日零时30分左右,在距离南宁市约200多公里的爆炸现场,看到了有关部门正在积极实施援救,也目睹了这家工厂被严重摧毁的惨况。
长岭炮竹厂座落在距离白石水镇10余公里的一个山谷里,周围没有其它村落和生产厂家。在离爆炸现场约四五百米一个公路出口,闻到随风飘来的硝烟味。步行前往爆炸现场途中,各个主要路口均有警察把守,在警戒线外广西壮族自治区和钦州市领导及安全生产、消防、卫生等部门人员正在紧张地指挥救援工作。
5日零时40分左右,在消防人员带领下,进入了爆炸后的厂区,主要的3个车间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几堵残墙矗立在空地上,周围的4间房子也被掀开了屋顶,地上到处都是瓦砾和砖头。浓烟仍在从废墟中不断冒出,硝烟味非常呛人。
在依稀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工厂里的明火已经被基本扑灭,但零星的火苗依然不时窜起,数十名消防人员正在忙着灭掉这些火苗和清理瓦砾中的物品。几台消防车进进出出,消防人员告诉记者,这里离水源很远,要到10公里以外的地方取水。
子夜1时10分,在工厂旁一个小山,面对工厂的山坡布满瓦砾和灰烬,很多草和树都被烤焦。100亩左右的厂区一片狼藉,爆炸给这里留下了3个大坑。现场工作人员先后挖出了一些残肢,分别用4张白布包裹着。在厂区门口的草坪上聚集着上百名村民,他们都在等候着亲人的消息。在汽车惨白的灯光照射下,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疲惫,空气寂静得让人窒息。
现场一位钦州市的官员称:“在现场发现了24具尸体,50多名伤员已经送到周边乡镇和县城的医院。由于死者的身份还不能一一确认,伤者送到哪个医院也没有具体的名单,家属们都很着急。”
5日早上8时10左右,浦北县政府召开了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代县长罗贤新说,长岭烟花爆竹厂是一家镇办企业,2003年的产值达到500万元,纳税100万元。法人代表马德忠已被监控,企业帐户也已冻结。有关部门正采取合法手段全力追回客户所欠的100多万元货款。
无条件援救:“药品器械可以从全国各地调配”
5日子夜在爆炸事故现场看到,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马飚率自治区公安厅厅长陆炳华、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局长陈鸿起等赶到现场,组织指挥事故抢救工作。记者了解到,在爆炸发生后,炮竹厂附近农村村民不约而同赶往现场,在第一时间将伤员分别送往工厂周边的浦北县白石水镇卫生院、北通镇中心医院、张黄镇中心医院和灵山县武利镇中心医院。浦北县随后紧急协调,将运到这些乡镇医院的重伤员接往医疗条件相对较好的浦北县人民医院和钦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5日凌晨3时左右,在距离工厂40多公里的浦北县人民医院。医院副院长何文真说:第一个入院的伤员大约是4日下午6点钟,运送到这里抢救的9个重伤员都已经得到救治,但有4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全县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动员起来了。
钦州市市长汤世保说:“事故发生后,钦州市卫生系统立即启动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处置方案,迅速集中全市医疗专家投入抢救工作。”
5日上午,收治有伤员的几家医院,看到各医院都腾出了病房,伤员都进行了包扎和输液。对于入住在浦北县人民医院的烧伤危重伤员,休克和感染是最难度过的两关。有关部门从广西医科大学等医疗机构紧急抽调6名医疗专家赶赴浦北指导救治工作,来自北京积水潭医院的烧伤专家陈旭也赶到浦北增援。何文真院长说,专家们制订了每天的治疗方案,有1名100%烧伤的女工,心脏一度停止跳动,被成功救醒。
至6日下午,钦州市财政拨出50万元,浦北县财政拨出30万元用于抢救伤员和死者家属理赔。浦北县代县长罗贤新说:“对于事故受伤者,政府要求所有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把救死扶伤当成首要任务,治疗费用暂由政府方面承担。”
国家安监局副局长、广西浦北“10·4”烟花爆竹爆炸特大事故调查组组长赵铁锤说:“人命关天,调查工作服从救治,在救治伤员过程中需要专家和药品器械,随时可以向调查组提出,从全国各地调配。”
8日上午11时,在浦北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看到,在这里就医的23名伤员住在宽敞明亮、整洁卫生的病房里,护士们正在为他们换药。在轻伤员的病房里,每个人的床头都摆放着一篮新鲜的水果。39岁的林家珍因为脚部和头部受伤住院,她说:“住院的钱和伙食费不用自己出。”
据调查:证照齐全背后隐藏诸多违规
由私人承包的长岭炮竹厂原来生产鞭炮,2001年后主要生产玩具型烟花和组合型烟花。记者了解到,企业办理有生产烟花所需的《爆炸物品安全生产许可证》、《爆炸物品储存许可证》、《爆炸物品销售许可证》和《营业执照》等证照。然而,10月4日的大爆炸却“炸”开了证照齐全背后隐藏的众多违规违法问题。
生产经营十分混乱。据有关部门现场勘定,这次事故有3个爆炸点,其中两个爆炸点为带药作业的组装车间,基本被摧平。在这两个地方,分别发现12具、15具尸体(尸块),表明事故发生时这两处人员密集。而按照《烟花爆竹劳动安全技术规程》,作为高危行业的烟花爆竹生产各个岗位都按危险等级严格限定人数,制造引线、混合、压药、筑药等带药作业岗位根本不允许10多人聚集干活。
这次大爆炸将长岭炮竹厂方圆110亩厂区内建筑基本摧毁,从爆炸的威力判断,各爆炸点明显超量堆放火药。北海市一名烟花厂厂长根据爆炸情形,推断爆炸药量可能达数千公斤。他认为按操作规程,每名带药作业人员身边只能堆放500克药量,即使爆炸,也不会导致如此惨烈的墙倒屋塌,群死群伤。
死伤惨重的恶果,同时与厂房存在违反《烟花爆竹工厂设计安全规程》的隐患有关。记者在现场看到,不仅爆炸点的组装车间被夷为平地,厂区内其余建筑也是墙壁倒塌,屋顶掀飞,死伤者中,相当部分因爆震或砖块击打所致,砖头甚至飞到1000多米外的公路上。这种情形缘于没有按规定设立有效的防护屏障。
生产经营管理混乱,使得事故发生时厂区内人数一直未能确定。企业名录上职工人数为120人,开始时统计事发现场人数132人,随后变为134人,后来又变为137人,而部分死者与名单一直对不上号;在生还的49人中,竟然有1名16岁学生,和1名被违章带入内的3岁小孩!
政府部门监管不到位。长岭炮竹厂这起特大安全生产事故发生在国庆期间。调查发现,这个厂从8月下旬到国庆节,有关部门曾作过多次检查,虽然每次都提出了对事故隐患的整改,但对企业是否已经整改却无人督责落实。长岭炮竹厂是一个1997年投产的老企业,虽经体制转换、法人代表多次变更,但厂房设计缺陷、布局不当、安全设施不全等老问题没有解决,隐患一直存在,有关部门却大开“绿灯”,使它成为证照齐全的“合法”企业,一直带“病”生产。
近年来,浦北县在招商引资中,引进了不少烟花爆竹和打火机生产企业,仅爆竹烟花厂家已达33家。在长岭炮竹厂发生特大安全生产事故前不到半年,浦北县北通镇两家烟花爆竹企业先后发生事故,造成多人死伤;邻县的灵山县也曾发生死伤10人以上的烟花爆竹爆炸事故。一而再、再而三的爆炸声,却没有引起当地政府对高危行业安全现状的警觉和重视。
“‘10·4’特大烟花爆竹爆炸事故的发生,暴露了我市在安全生产上存在着严重的问题。突出表现在:安全第一的观念树得不牢,对安全工作重视不够,安全措施不得力,监管工作不到位。虽然建立了各种安全管理制度,但没有认真执行,形同虚设;虽然反复进行了安全检查,但对整改情况没有跟踪盯死,使检查流于形式。”在10月8日国务院成立广西浦北县“10·4”特大烟花爆竹爆炸事故调查组会议上,钦州市市长汤世保流着眼泪说出的这番话,道出了问题的症结。
而调查组组长、国家安监局副局长赵铁锤认为,如果落实责任制,有人管,管得住,管得好,企业严格执行生产经营的规章制度,这样的群死群伤特大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