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腊八节是不喝腊八粥的,我奶奶是北方人,她把喝腊八粥的习俗带到了我家。儿时,一到腊八节,长辈就给我们煮腊八粥。能喝到长辈亲手煮的腊八粥,那可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了。那个时候,家里不富裕,能煮腊八粥的食材不多,可长辈却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糯米、黑豆、绿豆、红小豆、花生等材料。那时,家里是没钱买糖的,长辈自有办法,田地里有自己种的甘蔗,砍一棵回家榨出糖水,混合着粥一起煮,煮出来的腊八粥,香软、甜糯、绵滑。馋嘴的我们,一口气儿能喝上好几碗。奶奶煮的腊八粥,也成为我童年时光里最温暖的记忆。
长辈会一边熬粥一边给我们讲述腊八粥的来历。长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远亲不如近邻”。在长辈看来,左邻右舍那就是自家的亲戚,要和他们亲如一家。煮好的腊八粥,我们姐弟是不能先喝的。长辈会舀满几个老海碗,打发我和两个姐姐给邻居等人送去。我到了非常高兴。邻居接过粥,然后分装到两个碗里,喝一口,眉开眼笑地说:“好香好甜。”没多久,邻居的儿子在河里抓了鱼,拣了几条大的给我家送来。又没多久,邻居也分别给我们家送来了年糕和石榴。
那年夏天一个下大雨的晚上,长辈和邻居因屋边排水问题发生争执,后来两人竟打了起来,拿起地上的矮凳朝长辈抡去,砸中了长辈的手臂。原来跟长辈关系不错的,从此两家结下冤仇。那时,是大队代销点的店员。一次,我到代销点买东西,排了很长的队,好容易轮到我了,我却不敢上前。等了好久,长辈突然记起我,他停了手中的活计,朝大家叫道:“各位先让一让,轮到十哥儿子亚水了,他等了很久。”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我才敢上前买东西。我回来跟长辈说了,长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是时候解开这个结了。”
当年的腊八节,长辈熬了一大锅腊八粥,比往年多出许多,还放了莲子、百合等平时难得一见的粥料。我不解地问:“长辈,煮这么多粥,今年还送给谁呢?”长辈说:“送给你叔哦。”我高兴地说:“好啊,我就送去。”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粥到了叔家,婶显然很意外,她高兴地接过粥后,连忙跑回厨房,变戏法似的捧出几条灰水籺(一种米食小吃),塞到我怀里,说:“这是刚出锅的,我正想送过去,你来得正巧,给你长辈尝尝鲜。”从此,我们两家又和好如初了。
一碗飘散着浓浓邻里情的腊八粥,在唇齿间萦绕,让我久久回味。(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