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几个友人忽然童心大发,相约去涡河边小乡村田间地头挖点野菜。
我是生手,但有朋友是上海人,她眼尖,一下子认出好多荠菜。乡下人对荠菜喜欢得很,因其和脾明目,有“三月三,荠菜当灵丹”之说,超市里还有得卖。只是城里人对它不太熟悉罢了,但如果说当地农人们没有不知晓的。
关于荠菜向来有风雅的咏唱,例如“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春日平原荠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鸦”等,非常动人。连《诗经》里都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呢。但我想,我们来挖荠菜,不只为品尝山野时鲜,还为看看沾在荠菜花上的春天。
荠菜花是白色的,星星点点,仿佛羞怯得不想让人发现,但它又那么高调蓬勃地开着,开到田埂沟坡,开到人的心里面去。站在涡河边放眼一望,四周都是绿润润、暖洋洋的春的气息:风筝呼啦啦地飞上天了,孩子们手中的线轮嗡嗡响着;几个老人甩出长线,静静地望着水面的浮子,让人疑心他们睡着了;不知名的树上,苞芽沉甸甸的,一树喜人的嫩黄;乡村麦苗田也含着翠,麻雀和水鸦叽叽喳喳地闹着,我们未泯的童心也跟着它们忽上忽下、蹦蹦跳跳。
用小刀拨开浮土轻轻一挑,这种水灵鲜嫩的植物就跳进袋子里了。也有人路过,好奇地瞧我们在做什么,但都是朴实的乡人,微笑比阳光还灿烂,有的还帮忙挑几棵,袋里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晚餐的荠菜鸡蛋饺子有着落了。
除了荠菜在晒春光,蒲公英也是遍坡遍野,这种开花后就如柳絮一样飘飞天涯的植物,也是一味常吃的野菜。《本草纲目》有云:“蒲公英嫩苗可食,生食治感染性疾病尤佳。” 挑了若干,回家后用来炖肉汤,味极鲜美。当然更少不了清明菜,记得儿时的清明节前后,家里的长辈总要挖来绿油油的清明菜,和着糯米蒸成粑粑分给我们,不仅止馋,更有止泄除痰、去热咳的奇效。
野菜的鲜嫩可口也在于其本色。我曾于一家高档酒楼吃过精心烹制的蕨菜,据说大厨先用鸡汤泡,吃进鲜味后再用高汤煮,上桌后菜周围一圈雪白蘑菇装点,再浇上一勺炒好的精肉末。但入口后只觉贵气十足,似鸡似鸭似鱼味,却无野菜味,如《红楼梦》中的“茄鲞”,有画蛇添足之嫌。所以我做野菜总是少工序、少佐料,返璞归真。春光易逝,赶快揪住它的尾巴吃进嘴里。
儿子觉得好玩,也加入了挖野菜的行列,一边辨认一边采挖,一边接受植物知识普及,兴高采烈。90后的小孩大多五谷不分,更没吃过野菜,但我认为人生的这一课应该补上。野菜的嫩尖上不仅有蜜蜂、蝴蝶的香气,更有朴实的泥土气、原始的山野气,那是一些关于我们民族的根的东西。
“更翦药苗挑野菜,乡家不必远庖厨。”只要有心,陆游诗句里的诗意生活我们也能享受到。春日采薇,其乐陶陶!(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