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成为了煤矿的一员,我当时所在的广西百色市田东县立那读煤矿是个不景气的国营小企业,地处偏僻,生产条件落后,居住环境恶劣,饮用的是沉淀后的水塘水,洗澡是公共大澡房,整个宿舍区没有一幢楼房,就连办公的地方也是危房。在这下井的大多数是外来的民工,他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挣着不多的薪水艰难度日。邻近我们的糖厂职工背地里把我们的宿舍区叫做“原始部落”,把我们的井下工人叫做“穿山甲”。我和几个新分配来的技术员听了都恨得牙庠庠的,无奈人穷志短,人家的条件和我们煤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们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1996年底由于生产矿井采掘失调,矿里资金周转困难,广西右江矿务局兼并了我们那读煤矿,经过几年的技术改造和扩建,濒临瘫痪的矿井又焕发出勃勃生机,并由原来年产1万多吨的小煤矿逐步改扩建成了年产15万吨的标准化矿井。同时生产条件和生活环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1999年矿区的两幢宿舍楼峻工时,矿领导优先照顾老职工入住。看着他们给新房披红挂彩放鞭炮,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我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毕竟是圆了几代人的楼房梦啊。紧接着办公楼、工会娱乐综合楼、职工单身楼、灯光球场、矿区卫生所也相继建了起来,职工的收入连年增加,我们煤矿工人的腰板也逐渐挺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这期间,由于企业的人事制度改革,根据工作需要、个人专业情况,我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工种变动。尤其是下到基层上倒班时,原习惯于拿笔用文字游走在情感间的我,就象突然缺少某个肢体变得无所适从和郁闷。但很快我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投入到工作中。我记得第一次戴上矿帽、拿上矿灯,穿上工作服跟随领导下井时,许多矿工都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女调度员下井的缘故吧。在井下,我看到工人们在工作面紧张劳作的情形,他们的脸和衣服都沾满了黑黑的煤粉和污渍,只露出白白的牙齿,走近他们的时候,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发出的浓浓的汗味。用矿嫂们流行的笑话来说,如果让她们到井下找人,可能谁是自己的老公都认不出来,如此形容一点也不夸张。随着那一双双粗糙的大手不停的劳作,黑黝黝的煤源源不断被铲进刮板槽、装上矿车运上地面。看着这一情景,我心里不由一震,谁说我们煤矿工人没出息?他们用辛勤的汗水为社会带来光和热,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尊重和敬仰吗?
曾有朋友问我:“你把最宝贵的青春都奉献给了煤矿,就不后悔过吗?”我听了总是淡淡一笑。这些年,由于人生际遇的变故和现实的残酷,我在工作和情感上都遭遇了许多常人难于想象的挫折。我曾失落过,埋怨过,愤怒过,绝望过,但有一点我心里始终很明白,那就是在我最彷徨的时候,是许多人眼里也许不屑的煤矿给了我这外乡人停泊的港湾和延续生命的养分,我的青春也因它而变得精彩和骄傲.它对我而言就好比农民对土地的感情,有着不可割舍的感情。而这一切,又怎是一、两句言语就能说得清的呢?也许这就是我跟煤矿的缘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