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进一队的十几个弟兄从大巷车场下了乘人车,没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大家心里明白,今天是31号,必须拿下7米窑,才能拿到他妈的超产奖,这个月每人就能多挣400块。他们脚步匆匆地行走在新开拓的巷道里,脚下的中靴踏出“咚咚”的响声,十几束灯光打在3米宽的巷道里,像强烈的太阳,射穿了地球深处的黑暗,如同白昼一般。
大伙来到迎头(工作面),各自忙着整理工具,班长歪着头用手镐敲打迎头的煤壁,先进行“敲帮问顶”,眼睛耳朵仔细“测量”一会,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挑选几块厚实的板皮作了超前过顶,就招呼打眼工上来打眼。电钻“突突突”响过之后,他又和放炮员一起装药糊泥,一切停当,他才扯下脖子手的毛巾擦汗。放炮员拧放炮器时,他始终盯着放炮员的手,注意听着每一声炮响,随着放炮员一起在炮烟中来回奔跑链炮。他嫌麻烦,干活从不戴口罩和手套,不过他总是不忘提醒工友们戴上,尤其是年轻人,干活不戴手套,他就骂,说手掌磨出了硬茧子,谈恋爱划疼了人家的细皮嫩肉,下次人家就不让你摸了。一阵隆隆的炮声响过之后,凭他的直觉,今天的炮放得不错,果然迎头顶板露出了刀裁似的轮廓。
链板机呼啦啦很快就把煤拉出去了,班长迫不及待地冲向迎头,每天出完了煤,班长都要大喊一声“麻完啦”,今天班长没“麻”,大伙心里明白:肯定有难题。
“大刘,你来看看。”班长转过头来用矿灯寻找大刘。
大刘就在他背后,也正在瞅左帮的顶板,就随声应道:“差着一个肩窝。”说着就用手镐试探地刨了几下,只“当当”地冒火星子,连片渣也没抠下来。他皱了皱眉心说:“抓紧打眼,再放一炮。”
班长的矿灯照在大刘的脸上:“这顶板多好,铁板似的。”
大刘似乎明白了班长的心思,迟疑了一下,说:“快干吧,别胡思乱想了。”
班长有点讨好地微笑着:“打眼放炮至少得耽误半小时,干脆补个炮球算啦。”
“哦,糊炮球可不是一般的违章,要被安监逮着……”大刘不愿意那样干。
“大刘……你?”
“破坏了顶板,造成冒顶更误事。”大刘又解释了一句。
章法民的灯在班长的脸上晃着:“他奶奶的,安监这帮狗不吃的,尽找茬!”那口气表示坚决支持班长。
班长故作轻松地说:“不会出事的,就这样干吧。”
大刘是班长的好朋友,又是得力的助手,平常很支持班长的工作,且忠厚勤快。今天班长觉着大刘太罗嗦,太不够哥们了,心里窝了一股火,语气就强硬了些,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激大刘的提醒。可今天他们要创7米的进尺纪录,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呀,这么死八板,还咋干窑?凭他的经验,这点小违章根本不会出事。他不理大刘了,任性地糊了个“炮球”。
像夏天里的一声炸雷,炮球响了。
大刘跟着班长到迎头一看,左帮正好炸出了一个肩窝的深度,整个顶板一点裂纹也没有,大刘这才松了口气。班长更是得意,乐颠颠地喊了一声:“伙计们,麻完啦!”
班长的徒弟小李子下井不到一个月,悄悄地问章法民:“每天放了炮俺师傅就喊‘麻完啦’,是啥意思?”
章法民歪着头,狡黠地看着他:“小伙子,结婚没有?”
小李子腼腆地回答:“我才十九岁。”
“噢,还没见过女人呢,难怪不知道‘麻’。”
小伙子被章法民说得心里直跳,可还没彻底弄清“麻”的含义,觉着章法民是拿他开涮,就不再理他了。章法民用矿灯照着小李子的脸:“哎,我给你说说这‘麻’的典故,你师傅结婚头一天夜里,你师娘‘噢――啊――’地叫,你师傅问她,怎么啦?你师娘说:‘麻啦’。你师傅又问:哪儿麻?你师娘叽叽歪歪地说:‘全身都麻,麻完啦……’”
班长一脚踢在章法民的屁股上:“这儿也麻!”
章法民噌地站起来,赶紧到迎头干活去了,他刚栽上第一棵腿子,就隐约听到“咕噜”一声闷响,抬头看看顶板,好像极远,又觉着就在头顶,就说:“班长,好像有声音……”在右帮干活的班长似乎也感觉到了异常,就提醒他说:“小心点,注意安全。”
这时一直注视着顶板的大刘急促地喊:“快撤,要冒顶!”
工友们都赶紧撤出了迎头,可章法民却走不动了,他的一根手指被一块矸石压在了棚腿子上,凄厉地呼喊求救……说时迟,那时快,班长举起斧子,“咔嚓”截下了章法民被压住的那根手指,一把将章法民拽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轰”地一声,大顶下来了……
班长的斧子,使章法民的手致残了,章法民不但不恨他,还泪流满面地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让老婆孩子给班长磕头。工友们也一见到班长就肃然起敬,队长则表扬他在危急关头沉着冷静,不顾个人安危救出工友,避免了一场悲剧。大家越是这样说,班长心里的一块石头越是沉重,只有大刘吹胡子瞪眼骂他时,他心里才觉着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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